刑皓霖见到那个躺在地上的女孩的时候,内心升起一种难以容忍的窒息感,那件校服衬衫几乎快要认不出原样,黑乎乎地贴在女孩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肤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这种同情感让他非常厌恶。
说来奇怪,因为是两家交好的关系,他与安祈祎也算是从小就认识,可绝大多数时候,她给他的感觉又过于让人讨厌。
那种不论身处何地都显得多余的感觉,很讨厌。
那种无人问津自生自灭的感觉也很讨厌。
刑皓霖向女孩儿伸出手,严重的洁癖让他忍不住地拧眉,心想着‘过后一定要多洗几遍’
她仿佛感受到一双手抚摸上她的脸颊。在豁然沉寂的角落里,只余一丝微不可闻的叹息。
“不是我的错……不是我不是我……”
刑皓霖听着她喃喃的自语,一只手穿过她的脑后将她抱在怀里,粘稠湿热的触感让他心里一颤,女孩慢慢流失的温度连带着他的思绪变得缓慢。
安祈祎扯了扯嘴角,轻附在他耳畔,“救我,我还不能死,我答应他了,我不能言而无信。”
肩膀处的重量逐渐加重,额前的碎发遮住刑皓霖晦暗不明的双眸,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噎住,有些干涩发疼,“他不会在意你的。”
“他在乎……”
即使是快要睡过去的前一瞬,安祈祎还是不服气地想养证明这个事实,人要是没有了期待,活着也就没了意义。
警笛声逐渐变得清晰,有光线从巷子口外涌进来,照亮了地上的女孩儿,和那个定格住了的男孩儿。
沦为背景的那片火光,忙乱奔跑着的住户居民。
世界安静得可怕。
其实无论夜晚多么漫长黑暗,日出依旧,晨曦依旧,一切与往常一样不断重复。
这样的生活就像流水线,今天该完成的任务没有人会落下。
耳边响起时钟的敲摆声。
太阳穴随着敲击声传来阵阵钝痛,闻着消毒水的味道,她睁开眼。看着吊瓶嘀嗒嘀嗒地正往静脉里输送,安祈祎有些反应不过来。
光线从窗帘的缝隙中穿透进来,周围的一切都是白色的摆设。
这里是医院?
她为什么会在医院?
安祈祎翻个身,后脑勺传来强烈的刺痛感。
“爸妈!”她惊呼出声,记忆里能看到的画面,只有那片火红色的光,以及缭绕在屋顶的黑色烟雾。
“你醒了!”
寻声望去,只模模糊糊地看见何潇潇止不住地满脸欣喜。忽然眼前一阵发黑,安祈祎难耐地眯了眯眼,“你……”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还不舒服?”何潇潇急忙上前问道。
安祈祎勉强坐起来,忍者头上的疼痛。她抬手想去摸,感觉手背被牵扯着有些不自在,拿下来一看,是几条交错的白色胶布,整条手臂都因为这个冰凉的液体也有些发僵发冷。
何潇潇把她的手拉回床上,出口制止:“啧,你别乱动。”
安祈祎抬起头,旁边的空床上是何潇潇的书包,估计是中午一下课就赶过来的吧。
“我爸我妈呢?”安祈祎淡淡的表情像是墨水一般。
地面有些湿漉漉地,散发出浓烈的消毒水味道来。空气中微小的粒子在阳光照射下上下浮动。
何潇潇转身去拿书包,把书包拉链玩儿似的来回拉了几遍,可从她微微颤抖的手来看就知道她不是在玩,她在逃避。
安祈祎点点头,掀起被子就闷头钻了进去,眼角滑过一瞬的滚热,流淌进发间。
她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被泪水浸湿的碎发黏附在泛红的脸上,后脑勺也因为这一举动更加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