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多少有些古怪,滕越没好深问,举步往柳明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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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案上烛灯晃了一晃。
邓如蕴眼睛发涩地闭了起来。秀娘见状直接走上前来,把她书案上的手札纸张全都收了去。
“姑娘可歇几日吧。再这样点灯熬油地看书,只怕也得弄个什么叆叇(古眼镜)架在眼睛上,跟个考了大半辈子科举的老秀才似得。”
药书买了不知多少,加上家中的手札来来回回地翻,她没有一日不看上几个时辰的,秀娘真怕她哪日瞧不清东西了。
邓如蕴听了这话却笑到不行,“老秀才怎么了?难不成秀娘姐瞧不起秀才?”
“奴婢可没说这话,姑娘就别夹缠了,”她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些书收走,自是不同邓如蕴辩论,只指了窗下的鱼缸,“姑娘去看鱼吧,看上两刻钟,眼睛就舒服多了。”
说完就抱着邓如蕴的书离了房中。
邓如蕴没得辩论,也拗不过她,只能琢磨着刚才看的制药方子,坐在窗下看鱼。
她盯着鱼看,脑袋里想着那些方子入了神,一时没听见院中有了动静,直到有人撩了窗子走了进来,她听见动静还以为是秀娘回来了,开口便道。
“今晚好生无聊,咱们玩双陆吧?”
邓如蕴说着,转头看了过去。
只一眼,她身姿微僵地僵在了窗下的交椅上。
来的不是秀娘,是她的夫君滕越。
滕越亦看到了她。
他看见她面色红润,眉目舒缓,坐在窗下逗着鱼,还准备和秀娘子玩双陆棋。
滕越想起了方才魏嬷嬷说得那句话,“二爷真是好性,但老奴以为她约莫不用请大夫。”
言下之意,只是躲懒罢了。
滕越静看了她一眼。
她似乎也有些局促,站起了身来。
房中的空气像被抽干了似得,他袖边的风不会掠过她指缝,她鼻尖的呼吸也不会蹭到他唇边。一时凝滞地连窗外的戏声都挤不进来。
两人虽然成亲两月,但拢共只见过两面,今次是第三面。
滕越不想刚一回家便与她不快,眼下什么都没说,只同她点了点头,道了句回来了,就去了旁边换衣裳。
他去换衣,虽然不习惯人伺候,但邓如蕴也不好再留在原地,只能也跟着他走了过去。
他约莫对她闲散在房中,都没去给林老夫人帮衬,多少有些意见。但这事邓如蕴可不好同他解释。
滕越一时没开口说话,衣袍上还带着纵马奔驰的沙尘,他将外袍脱了下来,搭在了椅背上。邓如蕴走过去,替他收了起来。
他似乎是轻叹了一气,这才开了口。
他先问近来家中如何,“没有出什么乱子吧?”
邓如蕴摇头,“没有,各处安好。”
他“嗯”了一声,“那母亲还总是睡不安稳吗?”
林老夫人似有夜间睡不着的症状,尤其前些日是滕越父亲的忌日,她许是心有哀戚,一夜只能零散地睡上两个时辰。
邓如蕴把自己听说的告诉了滕越,“... ...不过请了大夫瞧了,近日好多了。”
男人听了半晌没说话,许久才又问,“小妹近来如何?”
林老夫人膝下有两子一女,滕越的大哥少时就夭折了,妹妹滕箫与两位哥哥差着年岁,今年才十三。
但她因着不想去旁人家的学堂读书的事,同林老夫人闹了好些日别扭,今日花宴也只露了个脸就回了自己院子,林老夫人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邓如蕴知道的就这么多,都同滕越说了。滕越不好评价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一时没说话。
但连自己的妹妹都不去待客,似乎也不好要求邓如蕴怎样。
滕越弃了此事不再多言,想着也问一句她近来如何,但见她今日神色,猜测她多半是过得不错。
他便说起了另一桩事。
成婚第三日忽有小股鞑子部队突袭边关,他只能立刻赶赴战场,新妇回门的事情就一直搁置了下来,也没有人提过。
滕越也是刚才想起来,但他这次也不定能在家中留几日。
他道,“我此番回来还有些旁的事,恐不及同你回门,再过些日吧,你看如何?”
他还是客气的,多少还记着。但邓如蕴觉得,其实没什么必要。
“将军得空再说不迟。”她道。
她亦客气,滕越“嗯”声以应。
... ...
海棠垂花拔步床内微闷。
他身形高大,邓如蕴身上冷汗同热汗交替着自身上冒出。他俯着身,却也只触及她的手臂。
入夜的微凉空气在两人之间游走,分明是湿热的帐内,她竟隐隐感到发冷。
他察觉了些她的不适应,加快了速度,不时草草结束。
他扯了被子给她掩了身子,“你先歇会吧。”
言罢披了衣衫去清理。
邓如蕴却不敢多过停歇,很快撑着床沿站起了身来,匆忙地亦处理了一番。
待到所有事毕,两人才陆续回到了拔步床上。
“时候不早了,歇了吧。”男人说完,压灭了床头的灯。
邓如蕴也已疲累至极,应了一声,翻过身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