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冶廷笑了笑,在后世的那些影视剧中,地方上的那些门道可是被演绎得明明白白,借此机会他倒是能跟眼前的首辅大人掰扯一下:“食物税是比较简单,你如果是种地的,交粮食就可以了,你有山林,交木材吧。真若换成现银,还要预先变卖,受物价和市场的影响,遇到丰年,也有谷贱伤农的可能。但是……实际执行中,各级官吏能钻空子捞钱的漏洞实在是太多了:比如你交地瓜,他可以挑三拣四,拿起一个,说这个个头小,算半个,那个有虫眼,不能算。你交棉花,他可以说棉花的品相不好,抵一半,你也只能回家再拉去。
这还是轻的,最大的麻烦是徭役。因为田赋和人头税多少还能见到东西,县太爷赖不掉,徭役可就不好说了,修河堤、给驿站当差、整修道路,这都是徭役,完成了任务,就算完成了徭役。那么谁来判定你是否完成任务呢?——县太爷。
这就是所谓的黄鼠狼看鸡了,遇到良心好的,还能照实记载,遇到不地道的,就要捞点好处,你要没钱,他就大笔一挥——没干,有意见?这事我说了算,说你没干就没干,你能咋地。”
他笑了笑,石破天惊地说出一句话来:“民间常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依朕看来,咱们大明朝的官除了一小部分像阁老这样品行较好的人外,大多数朝廷官员还是不地道的,是不值得信任的,有漏洞不钻,有钱不捞,这个要求实在有点高。所以,旧有的税制对朝廷没有好处,全被地方包干了。”
杨廷和听到朱冶廷这么说,面色骇然道:“皇上多虑了,吏治怎么可能会崩坏到这等地步?”
朱冶廷也不回答是否,只道:“人性使然罢了,没有相应的制度,好官也会变成坏官。朕不想去品评底层官员们的私德,或者追究其责任,而是想尽可能的消灭导致贪污的土壤。”与聪明人说话,只需一点就透,并不需要在吏治的问题上多做纠缠,朱冶廷话锋一转,扯回到税制的话题上:“其实在朕看来,实物税还有一桩坏处。”
“食物税最大的问题是成本太大,由于收上来的都是东西,且林林总总,花样繁多,又不方便调用。比如江浙收上来一大堆粮食,京城里吃不了,本地人又不缺,听说西北缺粮食,那就往那边运吧?一算,粮价还不够运输费。那就别折腾了,放在粮仓里喂老鼠吧。更头疼的是,各地虽然上交了很多东西,除了粮食,还有各种土特产,中『药』『药』材等等,却没有多少银两,这些玩意放在京城里又占地方,每年光仓库保管费都是一大笔开支。
国库中的很大一部分都消耗在物资转运保存和调集上面,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这么些年怎么没见人想着要改一改。朕手下这些官员宁可让这些东西烂在库房里,甚至用来抵扣官员们的俸禄,也不肯想着变革。都是一群废物,国家每年花这么多俸禄养了他们,他们却不肯为君父分忧,要他们有何用处。”朱冶廷说到这,都忍不住生气地在书案上拍了一下。
面对皇帝的怒火,杨廷和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才开口道:“税制改革的事,虽然势在必行,可也不能操之过急,太快实施也是要出问题的。老臣以为,如今虽然还不是实行新税法的好时机,却也可以先做些调查,手头的资料多了,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阁老所言甚是,先调查下也好。”朱冶廷颔首道:“那就麻烦杨阁老,替朕在顺天府调查一下,你可以四处看看,还可以查阅一下户部和顺天府积年的档案,再拟个章程上来给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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