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黑闼、杨公卿先后回信,王安也代表郝孝德、张金称等义军首领回信了。这几路义军首领完全被铺天盖地的饥民大潮和呼啸而来的大风暴所淹没,眼前黑乎乎一片,完全失去了方向,进而也失去了正确的判断力。
黎阳是否对义军的动向一无所知?显然不是,义军里有大量的山东儒生,而山东儒生的领袖孔颖达、盖文达都在黎阳,他们一方面与刘炫、李守素等鸿儒保持联系,一方面也与孔颖达、盖文达等大儒保持着密切往来。
郝孝德、高开道、孙宣雅等义军首领返回河北后,便急匆匆率军赶赴黎阳,意图“趁火打劫”,而山东儒生对这一决策肯定起到了决定性的推动作用。
混乱当中,有一个事实是,黎阳仓已经对他们打开了大门。他们或者与杨玄感“合作”,轻而易举得到黎阳仓的财富,但如此一来就等于主动卷进风暴,做了杨玄感的同党,必须为杨玄感冲锋陷阵,从此陷入被动,命运为他人所掌控;或者与伽蓝合作,付出一定的代价攻克黎阳仓,这实际上“帮助”了皇帝,进而也“帮助”他们自己摆脱了这场风暴,给义军赢得了宝贵的喘息和壮大的时间,而此策最大的优势则是义军始终掌控着主动,掌控着自己的命运。
然而,黎阳仓就在眼前,利益就在眼前,而急剧变化的形势就如汹涌澎湃的大潮,根本不给河北义军以足够的思考和权衡的时间。
仓促之间,人们常常凭本能做事。此时此刻,河北义军的第一本能是什么?是财富至上,还是以某个人或者某个集团的利益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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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如血。
伽蓝踱步在河堤柳树之下,沐浴在落日的余晖之中,彷徨无策。
刘炫拄着木杖,缓缓走到他的身边,低声呼唤道,“伽蓝,是时候了,毋须再隐瞒你的身份。此刻,只要你表明身份,河北义军必定追随于你。”
伽蓝诧异地望着须发斑白的刘炫,脸上露出落寞苦笑,“某生下来就是官奴婢,累积军功方脱籍为民。”伽蓝摇头,眼中露出无尽的悲伤,“某是突伦川戍卒,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刘炫同样诧异,沧桑而深邃的目光紧紧盯着伽蓝,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世界。
“伽蓝,久远的记忆里虽然写满了痛苦和仇恨,但血脉是永存的,传承是延续的。逝者如斯,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你既然重归中土,你就要创造未来,就要重建荣耀,就要续写不朽的神话。”
伽蓝抬头遥望落日,沉默不语。
刘炫也在沉思。显然,往昔的种种磨难给了伽蓝深深的伤害,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永久的伤痕,导致他对家族,甚至对整个贵族阶层都充满了刻骨铭心的仇恨。这种仇恨刻在他的灵魂里,如黑暗笼罩大地,即便是炙烈的阳光,也休想在短时间内穿透这层厚厚的黑暗,照亮他的灵魂,抚熨他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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