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一身橙黄色戎装的阿史那苏罗坐在伽蓝的身边,小手托腮,黛眉紧蹙,很是费力地揣测着薛德音的这句话。一路走来,她全身心投入到中土话的学习中,现在已经掌握了一些常用词语,或多或少能听懂一些中土话。
白色棋子轻轻捻动,伽蓝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嘴角处露出一丝浅浅笑纹,嘶哑的声音缓缓而出,“是不是听说皇帝要来了,先生有了新打算?”
薛德音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某担心碰到相识之人。”
“先生不是担心碰到相识之人。”伽蓝笑道,“先生是害怕被相识之人再度拉进那个有死无生的漩涡。我说得对不对?”
“不要自称‘我’,是德音的脸色顿时严肃,“这里不是西北,也不是东北,而是行宫,是中枢所在,言行举止必须谨慎。”
罗冲着伽蓝喊了一嗓子。
“错!”薛德音连连摇手,纠正道,“儿,你要谦称‘儿’。”
苏罗俏脸一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最近几天薛德音教授了她很多基本的礼仪,这些礼仪都是世家望族和皇宫宗室所必需,不出意外的话,苏罗很快就能与自己的父母团聚,甚至可能见到皇帝,学会这些礼仪对她有很大的帮助,所以她学得很认真,可惜因为语言交流的障碍,常常出错。
伽蓝伸手摸摸苏罗的头,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笑容,“我……哦不,是某,某也不习惯,但入乡随俗,很快就能适应了。”
“三王子比我……哦不不,是儿,比儿学得快。”苏罗小声问道,“他是不是要留在这里?”
“对,他要留在这里觐见皇帝。还要石羽和栗特骑士也要留在这里。”伽蓝再次伸手摸摸苏罗的头,眼露不舍之色,“你也要留在这里,因为可汗和可贺敦会随皇帝一起赶到临朔宫。”
苏罗神情很激动,很急切。她已经不止一次听到伽蓝这么说了,为此她一次次激动,忧心如焚,恨不得马看到父亲,扑进母亲的怀里。
“闻喜公是不是扈从皇帝一起东征?”薛德音忽然问道。
伽蓝迟疑着,思索着,慢慢把棋子放到棋秤。薛德音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跟下一子。
“这对先生来说,是个机会。”
薛德音摇头,“某即便死,也绝不背叛。”
“对某来说,也是个机会。”
薛德音摇头,“你的机会在战场,不是在朝堂。”停了片刻,他又说道,“陇西李氏代表的是关陇本土望族,关中长孙氏代表的是六镇武川贵族,此事对他们来说的确是个机会,当然,也包括河东裴氏、薛氏和柳氏。”
“关陇贵族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谁能独善其身?”伽蓝冷笑,“先生太过乐观了。”
“何为悲观?”
“关陇人自相残杀,山东人渔翁得利。”伽蓝喟然而叹,“可怜天下苍生就此坠入阿鼻地狱。”
薛德音的眼里掠过一丝恼色,五指用力搓动着棋子,眉头深皱。
“先生可曾记得,当年先帝谋国,尉迟迥、王谦和司马消难同时发难,形势岌岌可危,但结果如何?”
“谋事在人。”薛德音说道。
“成事在天。”伽蓝针锋相对。
薛德音沉默良久,低声说道,“伽蓝,能否让某先见到舞阴公薛世雄?”
伽蓝尚未回答,就听到帐外突然传来急骤的马蹄声。
“嗷……”暴雪和梦魇同时发出低沉嘶吼。
“希聿聿……”人喊马嘶之后便是密集而急促的脚步声。
“伽蓝,伽蓝兄弟……”一个浑厚而粗犷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薛四哥。”伽蓝笑了起来,一跃而起,“说曹操,曹操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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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开皇五铢:隋文帝开皇元年公元51年始铸,又叫“开皇五铢”,或称“置样五铢”。
隋炀帝在扬州开炉鼓铸夹锡五铢,铜色发白,世称“白钱”。另有铁钱。隋五铢是我国“铢两钱制”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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