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冬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殷胥走下车。
他其实可以在这个没有那么多黄门,谁也不知道的马车内多待一会儿的,或许是因为他也觉得车夫在外头等的够久了吧,他一贯不对别人造成麻烦。
耐冬以为自己足够察言观色了,但如今他躬身随在殷胥身后走,实在没有勇气去看他面上的神色。
殷胥就跟挺不住脊梁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上哪里疼,弓着腰踏上台阶,耐冬要去扶他,他却甩开了手,摇摇摆摆的独自踏上甘露殿前的台阶,却不料才走到一半,便心神不宁一个趔趄摔倒在台阶上。
殷胥整个人趴伏在阶上,耐冬赶忙要去搀扶他,却看他一条胳膊垫在眼睛下,捂着嘴终于哭出了声。
耐冬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他觉得作为御前黄门这样实在是不合格,却仍然挥手要其他惊慌失措要赶上来的黄门散开,坐在了一旁台阶上等。
殷胥简直是咬着衣袖低低的哭嚎,几近崩溃,声音没有一点往日里的样子。
耐冬听着他哭声中夹杂着低低的咒骂呢喃:“我不该回来,我就不该重新回来。就算之前,她也有活到二十六,我这算什么……改了天命,赔了她么……如此我宁愿不要!果然上天不会白白给我一次机会,总要收走一点什么——”
殷胥趴在台阶上哭着蜷起来,抬手一把拽掉了胸口的玉佛,竟朝台阶下扔去,耐冬可知道这是崔三给的,连忙追着它滚下台阶的路径去捡。
殷胥转过身来躺倒在台阶上,抬手宽袖遮着脸,道:“我早知道就不该问她要这个!她说……她说这玉佛是她阿公给她的,保她多年……这些年她经历过多少险境从未出过事情,结果我厚颜无耻讨来不过个把月……”
耐冬终于追上了那玉佛,幸而只是磨损了一点,并未摔碎,他连忙在衣摆上擦了擦,捏在手里走到殷胥身边,甘露殿华灯初上,他以袖掩面瘫坐在甘露殿前的台阶,喃喃道:“说什么小弩能护着她,她不过是说来的情话骗我,真要是上了战场,那种玩意儿哪里能护着她。她谎话太多……我总是信……”
他愈发语无伦次,身子无法控制的哆嗦着,似乎因为难受,另一只手死死压着胸口,压的整个身子朝前弓着:“前世好歹我们死在一道,或许还有幸遗骸躺在同一条河的河底,如今算什么……十七岁……她才十七岁!她应该还能战无不胜好多年啊!”
殷胥哆哆嗦嗦,额头上青筋几乎可见,他好似身上有着无法抑制的痛楚,那模样实在是要耐冬看着害怕。
殷胥却有太多话想说,纵然如今没人听进心里去:“是我总逼她,总问她愿不愿意帮我,要不要跟我走一条路——明明当年在弘文馆她就犹疑了,我还总是问、总是要她站在我这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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