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予琛端起茶盏,慢慢地把茶盏里的清茶喝完了,这才开口问道:“内阁值夜的人是谁?”
侍立在侧的听雨忙禀报道:“禀陛下,今日内阁轮到工部尚书陈瑾值夜。”
傅予琛凤眼看向一旁的金自鸣钟,片刻后道:“去内阁看看吧!”京西杏花营原是他的别庄,因今年以开封府乡试为试点增添了奇技一刻,所以杏花营别庄如今聚集了不少来参加开封府乡试奇技科的高明工匠。昨日傅松来报,言说有工匠制出了自鸣钟,有工匠制出了能有压出地下水的压井,还有工匠制出了能在战场上使用的火油弹……
既然主管奇技考试的考官工部尚书陈瑾在内阁,那他正好过去与陈瑾谈一谈乡试奇技一科考试的具体实施办法。
换了青衣装束再次易过容的水寒眼睛盯着教坊司大门。
见换了紫纱帏帽灰紫色袍子的元氏在胡眉娘的搀扶下出了教坊司大门,水寒的马车立即自马车堆里驶出,横在了元氏与胡眉娘身前,水寒扮成的清秀车夫朗声道:“娘子,坐小人的车吧,很便宜的!”
胡眉娘见夫人没有反对,便拉开车门,搀扶着夫人上了车。
到了车上,她才敲了敲车厢,低声道:“去犀浦街。”定国公府后门便在犀浦街上。
马车辘辘而行,缓缓地驶到了青石街道上。
胡眉娘凑近夫人,压低声音道:“夫人,上次在马道街跟踪咱们的人会是谁呢?”
元氏冷冷道:“还不是傅云章那色胚派来的!”
胡眉娘有些想不通:“……那他为何不阻止……”
元氏精致的妆容上漾出一丝冷笑:“大概是顾忌我是陛下的亲娘吧!”如果她做的那些事情被人知道,最丢人的怕就是清平帝了,傅云章一向把儿子看得比自己的眼珠子还宝贵,一定会竭力掩盖不让人发现的。
想到这里,元氏开始思索如何与儿子联络感情。
令她觉得无从下手的是,这个儿子的性子居然和傅云文傅云章这对堂兄弟毫无相似之处,太冷太难接近……
胡眉娘似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凑近元氏,声如蚊蚋问了一句话:“夫人,陛下……陛下到底是谁的儿子?”她跟了夫人二十多年了,从教坊司时期就跟着了,却也没弄明白夫人唯一的骨肉到底是谁的种子。
元氏悠悠道:“只要能肯定我儿子一定姓傅,其他的又有什么关系?”她就是不想说,即使是最亲近的眉娘。
坐在前面赶着马车的水寒两鬓已经被汗打湿了。
他控制马缰的左手抖了一下之后便恢复了正常,决定把听到的话全部都怄烂在肚子里,此生此世永不提起。
与此同时,水寒下了一个决定:车厢里的这两个女人的命不能留了,即使陛下没有下令,他也会自己下手。
重阳节的夜晚注定是一个紧张的夜晚,可是坤宁宫福云殿里则温馨而平静。
坤宁宫占地宽广的庭院里挂着无数气死风灯,令右边的白杨树林,左边的竹林,以及福云殿殿前的甬道、栀子花丛和月季花花圃都笼罩在气死风灯白晃晃的光里。
福云殿正殿中央的地平上放着数个锦凳,上面坐着两排宫廷乐师,正在用笙、箫、七弦琴、瑟、笛、胡琴、箫和鼓等乐器演奏着大梁
乐师面前是一个大大的四季山水刺绣屏风,屏风后徐灿灿懒洋洋地靠着靠枕歪在锦榻上,倾听着这据说是大梁最高水准的音乐演奏会。
傅熙和傅荃已经睡着了,此时只有傅瑞陪着徐灿灿。
傅瑞柔软的身体趴在母亲胸前,安静地听着。
徐灿灿虽做出专注倾听的样子,其实她是听不懂的,听了一会儿就开始走神了。
她一边在心里计划着明日见元氏之事,一边用手抚摸着傅瑞,摸着摸着却觉得有些不对。
徐灿灿抬起手指一看,发现指尖湿漉漉的。她下意识地把手指放到嘴里舔了舔,尝出味道是咸的。
这下徐灿灿确定是傅瑞在哭了。她小心翼翼地观察趴在自己身上听音乐的傅瑞,发现傅瑞是真的在默默流泪。
徐灿灿忙抱傅瑞抱了起来,拿了一方丝帕来揩拭傅瑞的眼泪,低声问了一句:“阿瑞,你哭什么呀?”
傅瑞小小的凤眼被泪水浸润得黑泠泠的,看起来特别的可怜可爱,他抽噎着低声道:“想哭……轴式(就是)想哭……”他听了这音乐,只觉得满天下只有他一个人,父皇母后弟弟妹妹也不在身边,太上皇定国公也不在身边,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个人,只想哭只想流眼泪。
徐灿灿没想到傅予琛一心培养的未来的一代雄主居然是个很有音乐领悟力的人,不由想到了历史上的唐明皇,顿时心里忧虑极了:万一傅瑞将来成了唐明皇李后主宋徽宗似的艺术家皇帝……
她不敢想象下去了,觉得若是那样的话,大梁一定会亡国的。
徐灿灿如今想不到的是,三十年后,她和傅予琛隐居空明岛,而大梁在监国的皇太子傅瑞的带领下,彻底统一了东方大陆,成为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国家。
而在她心目中善良的、温柔的、多愁善感的儿子傅瑞,正是大梁历史上武力值最高、最心狠手辣也最不要脸的一代雄主燕宁帝。
作者有话要说:有一种病,叫更新强迫症,而漠漠我,正是这种病的重度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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