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珏坐在案后微微叹了一口气。
以自己穿越者的眼光来说,这群人简直是迂腐、愚蠢得不可救药。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争什么士庶有别,非得把夏侯盛这个公认的知兵大将给逼得下不来台,更要将其逐出堂外才算完事,难道他们就不怕在夏侯盛在战场上生出二心,或者对这些人区别对待,将他们族中精锐都葬送在战场上么?
但从这群土著的视角来看,他们做的偏偏又无比正确。
门阀政治与九品制的加成之下,士庶之别如天壤之隔。
且不说这群士人心中不愿与寒门同坐的阶级优越感,只说今日他们若与夏侯氏同宴而席,将来他人若因此看轻了自己家族,导致后生晚辈乡品定级低下影响了仕途,自己岂不是成了家族的罪人?
尤其如今王师收复中原在即,若任由夏侯盛领兵,即便赚得了泼天军功,天子若因当年之事嫌恶而将泰山郡诸士族的功劳压下,自己等人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场?
羊氏累世公卿、数代清望,羊兴决定的事情他们自然反对不得,但必须与夏侯盛划清界限。
既然是羊氏部曲,那就不能与自己同宴而食!
万一将来因为夏侯氏的身份引起朝中不快,他们大可借着羊氏部曲的原因将一切都归咎于不知情,否则任由夏侯盛堂而皇之地坐在这里,那以后的事情可就不好说了!
羊兴怒气勃发,却又无可奈何。
身为世家大族的首领,同样深受门阀观念影响的他又何尝不知道夏侯氏身份敏感,而此次宴会他也确实存了一些小心思,借着商讨军情的机会将夏侯盛安排在宴会之内,算是变相抬一抬夏侯氏的地位,等此战结束后也好给夏侯氏的重新入品做个铺垫。
眼前这些人或许并不是真的要跟自己为难,否则月前自己的登高一呼也不会使他们举家响应,此刻更不会聚在这里听他号令,
只是传统士庶观念不仅难以改变,眼看到了改变家族命运的节骨眼上他们更是谨慎无比,不愿有任何影响家族风评的隐患发生。
自己确实与夏侯盛相交莫逆,但他同样也是泰山郡、乃至兖州士族阶级的代表,既不能可能损害自己所在阶级的利益,也不可能在这个时间点上跟举家响应他的家主们作对。
夏侯盛同样深知这个道理,哪忍心让羊兴为难,心中也只有暗叹一声,神色却是严厉无比,手握剑柄正要起身愤然离去,却突然听到座中传来一声清朗的少年笑声:
“在座诸位都是兖州高门,更是我羊氏的左膀右臂,今日却何至于此?”
众人看去,果然是坐在羊兴下首位置的羊珏轻笑出声:“北地战乱,诸位叔伯难得一见,今日小子正要仔细聆听各位教诲,怎能为了这种小事而坏了大家兴致?何况响应王师出兵在即,断然没有先起内讧的道理。”
眼看羊珏谦逊有礼,身上士族风度万千,姿态又放得极低,在场众人的脸色不由得稍缓了许多,但如那郑恪之流依然不肯放弃,只是坚持道:
“贤郎言之有理。然事天下者士人也,利天下者士人也,治天下者士人也!士庶之别当如天地之分,恪守其道方能乾坤顺谐,贸然改变如阴阳逆转,必定天下纲常失序,祸必至矣!
今日若论军事,当请升帐立旗,一切由明公决断,我等自奉命行事;但若是寻常宴饮,便请立逐此人,以序世间天理纲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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