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如水。
细绵轻柔的雨丝打在瓦片上,‘嘀嗒’作响。
“仲兄,还要等到何时?”
王镇恶的卧房内,王鸿见王镇恶话虽说得狠厉,却似有退让之意,连忙劝说道:“莫在犹豫了,趁着他们还在关中,先下手为强!”
“够了!”
王镇恶瞪了眼自家这个三弟,怒斥道:“太尉把桂阳公交给我等,我等岂能负了太尉所托?何况今日桂阳公于傅弘之大帐还救了我。”
“若我现在出兵杀了沈田子,杀了傅弘之,我又该如何面对太尉?难道要学姚苌那般,杀自己的恩主,自立于关中乎?如此,岂非成了人人喊诛的叛臣贼子。”
“我......”
王鸿被王镇恶一阵呵斥,当即低下了头,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仲弟你消消气!”
王基向王镇恶低声说道:“如今的江左朝堂上,南人多还是于我晚渡北人不敢信任。”
“而我王氏又发自关中,沈田子、傅弘之除了争功要杀你,难道就没有别的意思?”
“在我看来,二者不过是猛将匹夫,空有勇力尔。若非有人授意,他们绝不敢轻易向仲弟你下杀手?”
“莫再言了!”
王镇恶朝自家兄长摆了摆手,沉声道:“我王家能立足于关中,靠的就是忠义廉耻!”
“太尉是君,所谓伴君如伴虎。但太尉终究待我等不薄!”
“今日之事或许有那么几分意思在内,但还是沈田子、傅弘之与我之间的仇怨!”
“何况我等的家在关中,好不容易跟随太尉将关中夺了回来,难道因为私怨,就要将关中拱手让给拂拂虏不成?”
“你们莫忘了,我们的祖父可是清河武侯,除了以忠义公明闻达于世,与赫连家那是死敌。”
王基与其余兄弟闻言,全部深深地低下了头。
当初赫连勃勃的老子刘卫辰多次反叛苻秦,他们的祖父与真定武侯邓羌定计生擒过他,赫连家从此对王、邓两家恨之入骨。
“记住了!”
王镇恶目光锐利地盯着自家几个兄弟,沉声叮嘱道:“不管傅弘之今日是否同沈田子要杀我,拂拂虏南来,只要他真心力抗拂拂虏,尔等可以不帮忙,但绝不可拖其后腿。”
待到日上三竿之时,阴沉沉的天空中拨云见日,露出了久违的日头。
傅弘之并段宏率领七千步骑,鱼贯入了池阳城。
池阳县廨的公堂上,刘义真端坐在上首的几案后。
两侧段宏、傅弘之、杜珏、裴禹以及除了在屋中养伤的王镇恶,自王基始,王家几兄弟全到了。
看着公堂上那些个或成熟,或年轻的面孔,刘义真嘴角微微上扬。
这些人如今都是他安西将军府少壮派将领。
特别是王家几兄弟,能被王镇恶看重留在身边,除了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情,更重要的是作为将门之后的他们,于文于武都不曾放弃。
虽说比起王镇恶来还要差上些许,但若能用好了,却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至于杜珏、裴禹,二人自不用说,跟着段宏在‘杨林大营’那段时日,在带兵上面颇有进步。
如今是该让他们到战场上历练历练了。
“报......”
一名士卒匆匆从县廨外跑进公堂,朝上首的刘义真禀奏道:“桂阳公,适才据探马来报,于泥阳修整的拂拂虏骑兵已经开始集结。”
刘义真挥挥手,示意那名通禀的士兵退下,神情严肃地扫视了眼公堂上的诸将,朗声道:“大战在即,诸卿可有建议?”
“回禀桂阳公!”
段宏起身朝刘义真禀奏道:“今日天色初晴,虽有阳光,然多日阴雨,路面甚是泥泞。”
“拂拂虏又是骑兵,想要发挥出骑兵的优势,需路面被晒干。”
“趁此机会,我军可在拂拂虏必经之路上提前设下埋伏,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桂阳公!”
傅弘之也起身,朝刘义真恭敬地拱手禀奏道:“段中兵所言之计可行。”
“末将认为可发挥我军野战之优势,于拂拂虏南下必经之路上,梯次设伏,阻缓拂拂虏南下之势,打击其士气,在集中兵力一举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