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懋卿坚定的眸子闪烁着复杂,嬴正的知遇之恩他无法忘怀,家中的妻儿老小更是他所感激的,可是自己却混不过一个奴才出身的俞禄?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但科举出来的名臣也不少,他也算明白了书上说的都是鬼话,世道人心那一套,他远远不如俞禄,因此不想放弃的何懋卿,放下了高傲来结交俞禄,此时读书人的论资排行观念很重,何懋卿以举人身份行此事,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的。
……
家里的仆人服侍着戚建辉宽衣,脱下了崭新的红袍官服,方才他坐着绿呢小轿去见了林如海,可盐税的比例还是没有谈妥,他觉得他不只顾念他一个人,他还想到了四面八方的势力,这是本省的,考虑最多的还是朝廷格局,万幸他们之中没有人是太子嬴礽的人,不然会更难谈,但就是这样,他们之间也陷入了胶着,戚建辉不能接受林如海九成的提议,七成他都不能接受。
戚建辉很享受如今这般的生活,出进时鸣锣打伞、差役开道,那些富得流油之人的奉承巴结,在风光旖旎的瘦西湖给他安置宅子,给他送小妾,甚至有人不惜送上亲闺女……当然他口头上一定是说不要、不必,公事公办云云,不能因私废公之类的。还有知府任伯安也要仰仗他,两江总督、布政使在这里也手脚不便,他在那里也会得到应有的尊敬,倘使他进了总督衙门,是最有资格坐着说话的。
晚间任伯安又过来了,戚建辉迎他到后院风景最好的地方摆酒席,吩咐厨房做来鹿肉、蒸螃蟹,鹿肉对中年老人最是滋补,他一直喜欢吃。
扬州知府任伯安的面容好生刚正,便是谈吐也有刚正不阿之气:“小弟正有一事不解,俞禄与何懋卿乃四爷之人,何懋卿行事毛手毛脚,姑且不论,这俞运判却内敛得很,咬人的狗不叫,老兄可要担心哪。愚弟以为不宜让他接触武官,要是他手段厉害……不过你既已安排,断不可能收回成命了。”
“你只想着勿忘八爷的栽培,也不想想现状。”戚建辉忧郁的眼神带了点沧桑,慢声慢气:“四爷在安徽手段雷霆,桐城的知府贪污受贿,他说罢就罢,他是奉旨的钦差,到时候途经此地,我若不迂回一点,他那不近人情的性格,你以为孝敬他银子,他就会答应了?”
“唉……咱们这些地方官,老是受夹板气,我虑的是八爷不能出波折,八爷稳了,咱们的日子才好过,太子爷越来越弱了,四爷对我们可不好……”
“此事天下皆知。”
“林如海虽然不是草包,但近来病重了些,他家夫人也正患病,你拖得住么?”
“就怕他有铁证,否则我还支持得住……”
两人慢慢从官场聊到生活,又说起同年之谊,少年的十年寒窗、青年应考的意气风发、金銮殿的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一晃几年而过,不免唏嘘几声,昔日像何懋卿一般懵懂无知的人,如今都历练得大智若愚,开衙建府,起居八座。
正高谈阔论,一名奴婢行色慌张地过来,见老爷有客,欲言又止,戚建辉皱眉道:“有事便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老爷……小爷的奶奶殁了……”那丫头伏地大哭,甚是激烈。
“几时殁的?”戚建辉呆了一呆。
任伯安因为和他走得近,有所风闻,戚建辉之子英年早逝,他便与儿媳妇有些不雅的传闻,喜欢聚麀之诮,任伯安便请辞溜了,权且当作听不见。
“老爷,戚衽说他想出府,投身到别处去……”又有一名仆人来回。
“他想走就走吧,不必管他……”戚建辉不大在意那个戚衽,反而为儿媳妇有些气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