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拆台的水准何其精准,生生把保龄候噎个半死,保龄候正喝茶呢,直接喷了,保龄候怒瞪这个没眼色的三弟一个大眼刀,沈三七忙掩笑送上锦帕,贾谨捧上新的茶水。
贾母坐锦榻之上失笑摇头,忙吩咐丫鬟取常服来,保龄候忙笑对贾母道:“姑妈不必急,无碍的,并不曾湿了衣衫。”
贾母笑着并不信他,只吩咐丫鬟去后楼取国公爷旧年的新衣来。
摊上这么个耿直认真的三弟,保龄候真真哭笑不得。
保龄候苦笑对沈三七道:“好个七哥儿,老子为你倒要经这些繁琐。”
沈三七笑着上前对保龄候道:“皆是舅父疼侄儿,侄儿多年未曾拜见舅父,失礼至极,好容易见了舅父,倒让舅父为难了,舅父不必为难,该领的打侄儿尽该受了,失礼长辈,实在罪大过极。”
保龄候佯怒道:“你这是要吃定了老子不忍心打你,既然这么着,真该好好教训你才是正理。”
沈三七上前陪了半车好话,温言软语劝了半天,保龄候面上方松了神色,保龄候忽看一旁安静的贾谨道:“谨哥儿是个贵主,原是嫡亲的表侄,我今个倒是头一次见。”
贾谨闻听此犀利之言,心平气和,不卑不亢道:“侄儿年少不见外人,外傅便尊长之命,隐姓埋名出外游历,安渡劫数,现已回府,竟未前去拜见舅父,实在失礼。”
保龄候缕了缕胡子,对忠靖候道:“三弟,你怎么说。”
忠靖候直言不讳道:“谨哥儿已然知错,且有情由,有何可多说的。”
保龄候语塞,他就知道,指望不上三弟这耿直之人,三弟已干脆说了无可怪责之处,他这个二舅父若是再问责贾谨,便是倚老卖老,况史家又不是贾谨正经舅父,张家才是贾谨嫡亲的母舅家呢。
保龄候便不再就此事多言,正色对三七贾谨道:“才满城风雨,说是王家的管事死在了贾家门上,王家家主与谨哥儿理论不成,怒冲冲离去,倒不知道这中间可有什么难言之隐,咱这几家,细说起来,都是故亲老旧,若是误会小事,大动干戈,反倒平白无故让世人耻笑胡诌。”
沈三七神色自若笑回保龄候道:“舅父说的在理,只这中间情由,世人只看表象,哪知内里阴私之事,我与谨哥儿已经到大理寺并京天顺府上了状子,这公道请两府衙来断罢!”
沈三七皱了皱眉对保龄候道:“王世叔权高位重,这行事章法别具威仪,王家的管事死在贾家门子上,王世叔不问个中缘由,不问此案事非经过,到了贾家对我和谨哥儿,厉言命行了结此案,王世叔此等行径,哪里是荣宁二府放在眼里,这心里自然不会顾惜贾王世代老亲的交情了。”
沈三七甩了甩衣袖,正色凛然道:“此等所为,漫说是谨哥儿,便是侄儿也难以从命,此等人命关天之事,若是日后不被人翻案是贾家的福分,可若是被人翻了案,贾家的百世清名毁于一旦,待那时,天下悠悠之口,吐口唾沫星子都能将荣国府给淹了,人言可畏,贾家自认清白身,若要分辨,倒要与谁辩去?”
保龄候点了点头道:“此事若说起来,也是这个正理,我又听说,府上的二太太身体不好,告病休养,倒是好事,我还以为是王节度使惦记兄妹之情,有意难为你们两个小人儿,你们是后辈子弟,不好与王节度使分说,那王节度使位高权重,我与三弟深恐王家以权欺压两位表兄,特来为你们立威站脚,这么说来,我与三弟倒是多了心。”
沈三七笑道:“舅父的爱惜之意,我与谨哥儿是深知的,舅父放心罢,舅父与贾家是嫡亲的血脉厚谊,侄儿岂有相忘轻慢之理,尚未前去拜见舅父家,皆是我们二人倚仗舅父疼爱侄儿,家中琐事尚未整理齐当,舅父放心罢。”
保龄候笑道:“这么说来,我方才的问罪,倒成了我这个长辈不宽和了。”
不待沈三七分辨,保龄候笑着起身对贾母道:“侄儿尚有要务在身,不便久留,改日再来拜见姑妈。”
贾母素知保龄候干脆利落的秉性,并不多劝,笑着应了。
保龄候与忠靖候走了两步,忽止了步,仿佛随意说了句,对贾谨道:“有句话要嘱咐侄儿,我前日曾偶遇一位云游的高僧,说了些什么天命之人,荒诞不经的话。”
沈三七笑看贾谨,贾谨闻言并不惊讶,听完行了礼方温言道:“侄儿倒也有句诗说与舅父听。”
贾谨神色肃然道:“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保龄候若有所思,半晌方大笑出声,对贾母拱了拱手道:“谨哥儿聪慧,非愚侄所能及也,这都是姑妈的福分。”
不待贾母谦让,匆忙带着忠靖候踏步而去,沈三七与贾谨送至中门,待两位侯爷上了马方转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