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锋的凉意,令李璋汗毛竖起。
不过他连动都没动一下,始终保持着躬拜的姿势。
只见太上皇双眼微微眯起,冷冷问道:“是朕,提拔尔父为官;是朕,封诰尔母;是朕,赐尔荫监京城……今日你却行此大逆不道之举,你来说说,朕该如何处置你?”
说老实话,太上皇对老李家的确是有恩的。李夫子当年得罪了时任首辅高世廉,深陷漩涡眼看就要给祸祸死了。
是太上皇深知李靖品性,一道圣旨赐其回乡避开了夺嫡之争。
虽说这回重新启用是带着目的的,不过到底是重新给了老李家官宦家族的身份,让李璋能在今后的官场生涯早他人一步……
不过,于公于私,李璋今日不得不站皇帝这一边了。
“回圣人,于私,学生今日之举却有忘恩负义之嫌,罪该万死。但……但学生今日亦是为了维护天道秩序,为了圣誉名声,行此‘大逆不道’之举!圣人,尧辟位,由舜继天子位。千古帝范,万代民师,初肇文明,世人敬赖。”
李璋重新跪下,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
“今圣人择明主继位,臣民拜服,天下皆安。学生自知,圣人忧心天子初登帝位,欲亲授帝王之学。然人言可畏,流言杀人。圣人在位一甲子,内圣外王,越三皇超五帝……”
李璋一口气将太上皇在位时的功绩细数了一遍,任谁都会觉得这少年绝对是老圣人的死忠粉。
这也就让李璋为自己用言语打造了一枚保命符,同时也为接下来的话铸好了基础。
“学生以为,圣人之功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如今更是传授治世之法于后人,实乃天下万民之福祉。然实践出真知,不妨逐步还政于天子,让陛下从实践中,将圣人的教授融会贯通……”
太上皇您既然选择了皇帝继位,亦是用皇帝没有理政的经验为借口继续执掌大权。
那好,那咱们就来说说如何教授学生。
感谢前世的那位老人,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句话可太有用了。
除非太上皇真想换个继承人,否则他就必须为大夏的将来考虑。
李璋敢拿自己的小命打这个赌,赌太上皇已经没有时间去培养另一个继承人了。
说白了,太上皇就是贪恋权位,同时也是担心交了手中权柄,会被皇帝圈禁后宫。
帝王多疑,这是历代皇帝的老毛病了。
在这一点上,李璋的逐渐放权,让皇帝从实习生做起,还真顺了老圣人的心思。
李璋的长篇大论,几乎可以写一份殿试的策问了。
城楼上鸦雀无声,太上皇陷入了沉思,连架在李璋脖颈处的养吾剑都放下来了。
无人敢在这个时候打搅,一个个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李璋偷偷抬了抬头,想要去观察太上皇的神色,不想与其正好对视……
“你很大胆!真不怕朕杀了你?”
“怕!但家父曾说,圣人乃仁厚圣君,国朝不以言获罪,学生是为江山计,为圣人计,虽死而无憾。”
李璋再拜:“自古文死谏、武死战。若死,不过文人本职,不死是圣天子恩厚无量。故,学生今日冒死上谏,无惧怕矣!”
“呵!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很好,很好!”
太上皇的语气无悲无喜,这句评价,说不上是好是坏。
正当李璋心中忐忑时,只觉肩膀一沉。
太上皇提剑,用剑身在李璋的肩膀上连拍三下:“既然你要当不畏生死的君子,那朕就成全了你……”
“传旨,陈春棠、李璋御前失仪,廷杖二十。”
养吾剑扔还给李璋后,太上皇只朝着皇帝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剩下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御前失仪?不是忤逆犯上吗?
皇帝长舒一口气,李璋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
城楼上的其他人,神色各异,有些猜不透太上皇的心思,一个个恭敬的退到了边上。
不想太上皇都走到石阶处时,竟然又停下了脚步,跟身旁的内侍说了几句。
片刻后,那内侍迈着小碎步回来,朝着皇帝拜了拜。
“启禀皇爷,圣人口谕,既然陈春棠与李璋都想当大夏的君子,那就凑一块混去吧。命都察院左都御史陈春棠,收李璋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