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潢张了张口,却无言可对,一时房里又归沉寂。此时外头寒风渐起,夹着冷雨在庭院里飘落。黄昏里,墙边薛萝藤蔓在雨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这两个人,一个是褐衣麻衫、踏遍大河上下、专心于治河的学问家,一个是身怀深仇大恨、背井离乡、乞食街头的贵族女子。偶然的机遇使他们撞在一起,撞出这段难解的孽缘来。
陈潢心中甚觉凄楚,慢慢起身踱至窗前,怅怅地看着风雨飘摇中的花草,头也不回,缓缓说道:“阿秀,你说过你喜欢我,要嫁我,我陈潢何尝不爱你?但是,你静心细思,你我身份、根底、志向、阅历相差得这么远,如参商二星在天难逢,如牛女两人隔河相望啊!”
什么“参商”,阿秀只知“牛女”是牛郎织女,却不懂得“参商”,慢慢踱过来,与陈潢并肩而立,望着窗外。天上的云压得很低,搅成一团雾似的,濛濛细雨淅淅沥沥,芭蕉叶上沉重的水珠像泪一样一滴滴沉重地落在地下。陈潢透着雨帘向远处望着,声音有点嘶哑:“参星和商星一东一西,此起彼落永不见面……”阿秀听了心中一酸,早又落泪,却听陈潢又道:“这又好比奈河,听说过么?奈河不为生人搭桥,那是人死之后才能渡过去的。你我各站奈河一岸,又怎能……”他哽咽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
阿秀听着他凄凉悲怆的语调,才晓得这书生义无反顾的心胸博大深沉。她的心都要碎了,一声不言语,回身向墙上取下一架箜篌,竟铮铮地弹了起来。陈潢听她弹的是《南吕一枝花》,猛地想起当日关汉卿的《黄钟尾》来,便吟道:
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恁子弟每谁教你钻入他锄不断斫不下解不开顿不脱慢腾腾千层锦套头……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口,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赐与我这般儿歹症候,尚兀自不肯休。
阿秀听了叹道:“你这么爱治河,也是没法子的事,你既唱了关汉卿的,我却也有一首《梁州第七》奉和。”说罢和弦轻唱道:
一霎人间兮箫咽鼓收,凭几向谁兮弹此箜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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