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参商兮灵槎难渡,大漠沙尘兮与河俱流……
奈何奈河兮何处彼岸,君子何为兮独处孤舟!
此心耿耿兮天何不语?风滔云程兮谁送归路……
唱罢伏身泣道:“这最上边两根弦,乃箜篌灵秀所钟,一根给你,一根我自留下……”说着猛地一扯,只听“叮……”“咚……”两声,弦绝。余音兀自久久不散。
明珠接到靳辅寄来的函信,已近八月中秋。因信中除了总督府搬迁及修复归仁堤诸事外,提到了阿秀的事,他深知事关重大,即刻令人飞马到邯郸去接王女。只两日便接到回报,不但王女不在丛冢,韩刘氏一家也一起搬迁了。邻居们只听说他们迁到了安徽她大儿子处,却不知实在地址。明珠想想没办法,便拿了信,打轿至蔡家胡同来寻高士奇。这段日子相处,明珠深知自己那份聪明在高士奇那儿兜不转,听康熙语气,对高士奇的信任实际已在众大臣之上。康熙命高士奇专管缮写御批,说是让熊赐履息息肩,腾出空儿来教导太子,但高士奇不管部务,只参赞各部机枢要件,这就等于将熊、索和自己的职权各分了一半给姓高的。偏这高士奇另有一桩过人处;能一整日不吃不喝不拉不撤,到手公文一目即过,守着皇上寸步不离,问一答十——六部九卿的京官们是最会看眼色的,早有人长一声“高相”,短一声“高中堂”胡乱叫起。明珠见如此,逢事便不似从前那般自专,遇事总要先与高士奇计较一番。
大轿一落,恰好高士奇穿着一身齐整朝服,步履轻捷地出来,见是明珠来府,将手中扇子“哗”地一合,一揖到地,笑道:“哎哟哟,是明公!什么风吹得来?有事招呼一声我不就去了么?”
“澹人,”明珠嘻嘻笑着道,“别这么‘明公明相’地叫人肉麻了,一样在上书房侍候么——叫老明就成——看来我来得不巧了,你穿得这么周正,要出门么?”高士奇呵呵笑道:“敢情你还不晓得,方才查慎行老弟来传旨,皇上在西苑赐宴鸿儒,这会儿只怕已赶到尊府去传旨了。既来了,我们同去如何?”说着便叫人备马。明珠便道:“叫他们多牵一匹来,我们并辔而行。”
两人由上马石踏蹬上骑,后头几个家仆也都乘骑随侍。明珠放眼四顾,方悟高士奇不乘轿的妙处:又轩昂又飘逸,又有神气,因从人不多,且毫不显官派。不由笑道:“你这人大事小事无不精细,令人心羡!唉……我是老了。”
“老兄,”高士奇老实不客气地称呼道,“才四十来岁,何言乎老?索老三才老了呢!大约坐轿看骑马高,骑马看坐轿稳,这山望着那山景致好,也是人之常情。”他用鞭梢指着明珠的四人官轿笑道,“我是瞧着这三个轿夫可怜,才不肯坐的。”明珠惊讶地问道:“三个?为什么是三个?”高士奇格格一笑,道:“你看这四名轿夫,头一名比如上书房行走大臣——扬眉吐气;第二名么,像是御史——不敢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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