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竺兰堪称后宫绝色,但也仅此而已。对于朱常洛来说,比起美人,继承人的心理健康显然更为重要。况且他完全无法理解李选侍和皇太子之间的相处模式。只当她是一个在丈夫病重期间仍旧恃宠而骄的蠢女人。
两相结合之下,极度受宠的李选侍便在一夜之间成了闲住在乾清宫暖阁里的“冷宫嫔妃”。
皇八女朱徽媞是“女凭母贵”的典型。由于母亲长时间受到专宠,她也就非常幸运地既怀抱母爱也享有父爱,而不是像朱由校那样,长时间以来只有母亲而“没有”父亲。
不过实际上,朱常洛并不是因为冷落李竺兰才疏远朱徽媞,他是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过。虽说公主们金枝玉叶,但从来不是历史记述的主要对象,这就导致她们的存在感极其稀薄,有时甚至还不如她们的驸马。
“朱由校,把你做的东西送给媞儿吧。”既然解释不了,干脆就不解释了。
“好的,父皇。”朱由校点点头,然后跑到魏朝身边,说道:“魏秉笔,请你把东西给我吧。”
“遵命,大殿下。”魏朝打开被他手里捧着的盒子,将装在里边的镂空木球递给朱由校。
“来八妹,这个送你。”朱由校捏着镂空木球摇了一下。内外两球相撞发出好听的声音。
“谢谢皇兄!”朱徽媞接过木球,用食指戳了戳内球,问道:“这个球是怎么塞到里面去的呀,明明这些口子这么小,里面的球又那么大?”
“这不是塞进去的,而是从中间一点一点儿地将大木球掏空......”朱由校用三根手指做出捏刀子的样子,一边比划一边说道。
在皇子皇女叽叽喳喳一问一答的时候,朱常洛走到李竺兰身边,附在她的耳朵边上,轻声问道:“你觉得朕该拿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李竺兰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李竺兰抬起头看向朱常洛,这是她头一次觉得朱常洛竟然如此高大。“贱妾有何罪过,还请皇上赐教。”她说着说着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别哭,别跪,让孩子看见不好。”朱常洛扶住李竺兰的身子,强迫她继续站着。
李竺兰没听过,但她能猜到。可还没等她说话,站在一旁的朱由校却已经泣不成声趴跪在地:“这是我娘的遗言!”
“你听见了。”朱常洛冷冷地直视李竺兰的眼睛。李竺兰眼里氤氲的雾气顿时凝成实质的晶莹。
恐惧、不解、委屈各种情绪交相溶解,最后化作无声的泪水地涌出眼眶。“皇上......为什么?”她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何失宠至此。
朱常洛不再理她,而是站起身解下别在腰间的佩剑扔到朱由校面前。“拿起它,站起来。”
“父皇!?”朱由校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利剑吓了一跳。
“拿起它,站起来!”朱常洛加重语气。
“是......是!”朱由校呼吸急促。他两手抓着剑鞘颤抖着站起身来。
“杀了她。”热气从嘴里呼出,但却仿若冰寒的龙息。“只要杀了她,你母亲的仇就报了。”
“皇上!”此刻,李竺兰终于明白,朱由校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为了这个“好大儿”,皇上要拿自己开刀。
她爬过去抱住皇上大腿,用乞怜的眼神恳求他饶过自己。
“放手。”朱常洛平静而肃杀的语调仿佛尖利的长针,从各个角度穿刺着李竺兰的心脏。“不要让朕说第二遍。”
李竺兰绝望了,但她也只能放开。
“朱由校!”朱常洛厉声唤道。
“儿臣在......”朱由校抖得比李竺兰还要厉害。
“把剑拔出来!”
“不!不要!”朱由校不断摇头,浑身都在表达着抗拒。
“朕听说,西李时常侮慢凌虐你啊。只要杀了她,你就不用怕了。”朱常洛皱着眉头,眼神冷得就像是一块寒铁。“好,你不敢,朕帮你。”
锵!宝剑从剑鞘里划出。剑锋疾驰,当剑刃搭在李竺兰肩上的时候已然掠断了飘散在风中的青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