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丽明和新郎哗啦哗啦倒香槟,倒完了就开始玩黄色游戏,徐真人跳在椅子上嗷嗷起哄,我一看他,大惊:“你怎么也喝上了?医生准你喝吗?”
徐真人说:“没啊,医生让我千万不要接触酒精。”说完他又灌一口。
核儿想了一会儿,突然说:“对,不喝不是男人!”说着就要去开啤酒。我赶紧拉住他:“干嘛?”
核儿和我咬耳朵说:“情形不妙,赶紧喝。喝倒了就趴桌上,一会儿老吴和白舒打砸抢再怎么闹都不关咱们的事!”
我轻声问:“那谁善后呢?”
核儿说:“颜博士吧,谁让他聪明呢。”
我竖起大拇指,核儿“砰”一声拧开瓶盖,又给我一瓶。我拍着颜小二的肩膀说:“一会儿你开车啊。”颜小二还没明白呢,我和核儿相视而笑,豪爽地对瓶吹了。
吹完后,核儿打着酒嗝对我拱拱手,就钻桌子底下去了。我急啊,我酒量好啊,眼看着老吴和白舒的状态已经上来了——白舒敲着碗唱“寒蝉凄切”,老吴哭得哇哇的——此时再不醉,一会儿邵丽明过来敬酒,那俩货无论做什么都会殃及我这池鱼。
我又要喝,颜小二拼命不让:“桃三,你怎么了?”
“你快放手!没见老吴和白舒都狂暴化了嘛?”
“是有点……不过那又怎么啦?”
我一把推开他,惋惜摇头说:“人性难题,无解。”
我也倒了。
倒了以后我还有点儿意识,知道新郎新娘过来敬酒,然后白舒跳起来了,老吴也跳起来了,然后叮铃哐啷一阵乱响,新郎就边啸叫边在天上飞,邵丽明咆哮,老吴打伴郎,伴郎打白舒,白舒打新郎……满桌子碎碟子破盏,我还听到白舒说了句费尔巴哈的名言:“最残酷、最催心的真理就是死”,白舒真是高啊……
晚上我们酒醒,看到颜小二的脸还是绿的。
半夜,我们去派出所探视白舒和老吴:男方的不知哪个孙子报了警,把人民内部矛盾捅大了。白舒和老吴都肿得像猪头,问题是白舒肿成这样还挺有风情,真是妖怪。他们俩得关24小时,我问白舒:“师尊,明天画廊还营业吗?
”
白舒说:“营业!我要把画廊做大做强,做成全国最大的!让邵丽明知道,她离开我是个难以弥补的错误!”
老吴吼:“我入股!”
白舒说:“桃儿,今天我就给你加薪;核儿,有空你也来帮忙卖画;徐中驰,徐中驰你……你还是算了吧。”
核儿说:“行行行我们一定去,那么二位早些睡吧。”
第二天早上,核儿推说没空,我就带着颜小二和徐真人上岗,颜小二长相尚可,徐真人似真似幻,他们来了至少不影响生意。
“哎!这画怎么卖?”一位女客官指着幅挂在显著位置的国画问。我赶忙招呼:“啊您好,价格写在小标签上。”
“哎哟好贵呐!”女客官说,“这都画的是些什么呀?”
我走到她身边,凝视画作微笑片刻,温柔地问:“好看吗?我画的。我画的是这个浮世,是浮世中遗憾。有人问佛祖,世间为何有那么多遗憾?佛祖说,这是一个婆娑世界,婆娑即遗憾,没有遗憾,给你再多幸福也不会体会快乐……”
……
颜小二在角落里说:“我要走。”
徐真人说:“走什么呀,难得有幸近距离观察桃儿卖画时那份收放自如的骚情。”
“我要走,我要走。”颜小二挣扎。
我费口舌卖了一副画,喜滋滋地坐回他们跟前:“爽,一大早就有进账!遗憾呐,画画的那家伙——二年级的那个——他不小心就打翻了这么一瓶墨汁,如果运气好多打翻几瓶,马上就买能辆东风小康啦。”
颜小二问,他要东风小康干什么?
我说上水产市场卖鱼去啊,都画成这样了还好意思继续。
颜小二说:“……我要走。”
“别走,一起吃饭。”
“来不及了,”颜小二看看表,“最近安检严格,我得提前三小时去机场。”
“什么?你是真要走?”我挺惊讶,因为没有心理准备,我还以为他要在国内常驻了。
颜小二偏着头笑:“你舍不得我?”
“你们私聊,我要走!”徐真人呼啸着跑出去了。
“哎真人,你回来啊!”
颜小二笑着说:“你既然舍不得,那我就不走了。”
我说:“走吧,赶紧的。”
“我在那边等你过来留学。”颜小二说。
“不去,没钱,人穷志短。”
“你想等阿朱?”颜小二笑了笑,转身真走了,走了十多米,他手插裤兜,突然回过头来说:“那阿朱死了你得守寡吧?”
我说:“去你妈的,你才死了呢!”
他耸了耸肩,继续走。
我对着他的背影竖中指,他回一次头我竖一次,回一次我竖一次,目送他消失在深巷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