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再也不想装糊涂,可是不装糊涂也不成,眼下的他是骑虎难下。
他滚了滚喉结,艰难地道:“方才小民紧张,没有忆起来。”
“放肆!前后矛盾,当堂撒谎!”谢湛提高了声量,界方再次“砰”一声敲到桌案上,洞察一切的眸子凝视着他。
管事打了个冷战,谢少卿这般模样,实在太有威慑力,他的双腿不可自控地发软。
还未等他开口否认,谢湛又问:“为何撒谎?”
管事有些慌乱道:“小、小民没有撒谎,当真没有想起来郎君不会武。”
谢湛再拍了一次界方,高声道:“法堂之上,岂容你自我颠倒、出尔反尔?本官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现在便依律进行三次拷讯!来人!”
“在!”大堂两侧目不斜视的差役齐齐应声,声若洪钟,直震地管事耳膜鼓胀。
拷讯便是可以用刑。而这位谢少卿是建康城出了名的酷吏。
想及此,管事心中惊惧不已。他何曾料想过,自己只是来做证人的,现在却被当成了被告处置,当即便反驳道:“谢少卿明鉴!小民只是证人,他们才是被告!”
谢湛道:“按大梁律,答、杖罪以下病重囚犯,亦可保外就医,待病愈后再依律断决,何况他们二人之罪尚未定论。云裕山庄既然将人打残,便需得病愈再审。今日余家亦是被告,你既然代表其人到了法堂,且当场翻供,便先受了这拷打。”
余家是被告,与他这区区管事有何干系?
余家朝堂之上重权贵势,有的是法子脱身。他可不同,他不过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喽啰,真替余浩背了这罪,到时候身陷囹圄,谁人关心?谁能前来解救?
思及此,两股战战的他当即便跪地求饶:“谢少卿明鉴,小民定当知无不言!”
在云裕山庄的管事,以及十几位当事人的一番供认不讳中,事情真相终于水落石出——同张常明与扶谦先前所说一致,二人公干之时被蒙头、被殴打,肇事者不仅冷眼旁观,还将二人非法拘禁。
证人、证言全数齐全,谢湛当下便发了法令,遣差役去将余浩缉捕归案,以当堂定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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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等候中,看着坐于椅子上不住抽痛的扶谦,堂外观瞻的扶萱再度红了眼眶,心中气急,咳嗽不止。
事件的来龙去脉全数清晰明了后,把余家现下的作为,和旁的世家先前的行为,种种东西串起来,无非是——有人痛恨新政,痛恨实施新政的每一位官吏,最为痛恨的,还是提出这新政的扶家。
可是,纵然有许多人痛恨新政也恨扶家,这种事,也是不能摆到台面上的,毕竟新政已经得到了穆安帝首肯,才能得以实施。在明面上,大家绝不会硬是要与圣上唱反调,将这反感轻易说出来,便只能暗地里使些力气。
而现下,恰巧就有扶谦这么一个扶家人,身行力践去实行这清查户籍的政策。
岂不是,如同将鱼肉,乖乖送到刀俎之间?
他们那些压抑在心中的怒火,总算可以借机发泄了,反正也只是五品小官而已,打残又有何惧?
世家正正好,拿他杀鸡儆猴。
扶萱忍不住心中瑟瑟发抖,她当然清楚这件事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