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的惯性,具有无穷力量,朱翊钧自然要善加运用。
等夺情夺个几年,大家都养成习惯了,届时张居正再夺情,就能堵住卫道士的嘴了。
剩余的别有居心之辈,若是不能裹挟封建卫道士,还能有几分声势呢?
朱翊钧自信一笑。
不过……
他千算万算,却没想到,张居正摇了摇头:“陛下也说了,君子不夺人之亲,亦不可夺亲也。”
“我父含辛茹苦将臣养育,臣如今背井离乡不能适逢跟前也就罢了,岂能连身后事也算计。”
朱翊钧愕然看向张居正。
恩?
怎么回事。
这老头历史上可不是这个态度。
张居正看向皇帝,欣慰笑了笑:“至于新政……陛下届时自能为之,若是还有心起复臣,臣再为陛下鞠躬尽瘁。”
朱翊钧默默吸了一口冷气。
坏事。
看来让人太放心也不是好事。
他直直摇头。
“先生不要戏言,如今内阁之中,高先生体弱多病,难堪操劳;吕公性格柔弱,不能独当一面;王崇古精擅戎事,私心过重。”
“正因有先生在,内阁才能代朕总摄六部五府、九边十三省,并推行考成法、筹划度田。此非有先生之能不能为,先生一去,六部千头万绪,内部未必能压制,朕也孤掌难鸣。”
“别说三年,便是一年,都离不得先生。”
“国家大事,才是大孝啊!”
朱翊钧一把抓住张居正的手腕,顷刻吐出一大段话。
张居正听皇帝抬出阁部之争的隐患出来说事,不由撇了皇帝一眼——原来你还知道内阁职司与六部不明,怎么先前没见一句话?现在倒是成皇帝的借口了。
他摇了摇头:“陛下,并非臣有意与陛下纠缠,也请陛下体谅父子之情。”
见张居正这话发自内心,朱翊钧不由陷入沉思。
历史上首辅先生就是这个说法,我先回去守孝,完事了再回来——“是臣以二十七月报臣父,以终事皇上。”
之后虽然夺情,却还是第一时间奏请,将母亲接入京城奉养。
感情显然并不塑料。
忠孝如果能两全,谁也不想让亲人去得孤苦伶仃。
朱翊钧斟酌片刻,诚心劝道:“先生,与其对坟长哭三年,不如提前将父母接到京城孝养,届时扶棺归乡,守孝百日,难道不是更能全先生的天伦之情吗?”
这话说罢,张居正苦笑连连:“陛下言之有理,却显然是不懂乡野散人。”
“臣此前将父母接入京城数次,要么念着家中鸡鸭无人喂养,要么抱怨城中没有熟识,无聊透顶,住了不消半月,便会吵着回去。”
“臣根本无从尽孝。”
气候钱财倒是次要的,他张居正的身家,弄个冬暖夏凉的庄园并不难,主要还是父辈们呆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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