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四。
西苑,万寿宫,将将入夜时分。
万寿宫灯火通明,朱翊钧坐在御案前,提着朱笔在最后一张试卷上圈圈点点。
会试已经结束九日了。
二月初九书经、二月十二论判诏诰、二月十五经史策,一共三场。
至于放榜,就是这四五日之间了。
礼部那边,昨日就已经批阅完了四百名考生的试卷了,现在就等着皇帝亲自把关的八位堂官子弟出结果了。
正因为时间紧,朱翊钧不得不加班加点辛勤劳作。
不经意间就已经是晚上了。
好在最后一张试卷批完,也就齐活了。
不一会儿。
朱翊钧提起朱笔,画下最后一个圈。
他放下笔,双手拿起这份试卷,轻轻吹了一口。
审视片刻后满意点了点头,有种写完作业的通泰感。
他看了一眼还在旁边的王家屏,还好是赶在落锁前批阅完的,否则当值的翰林学士就得下班了。
朱翊钧将八份假模假样糊了名的试卷,分作三沓叠放在桌案上。
而后招呼王家屏走到近前,吩咐道:“王卿,将试卷送去礼部罢。”
“左边这一沓是朕点的贡生,右边这一沓是差点火候落第的,让礼部拆了糊名再合一合,看看朕有没有走眼。”
虽然只批了八个人的试卷,但朱翊钧一丝不苟的敬业精神还是有的。
王家屏闻言,默默上前,将两沓试卷分开装好。
旋即又看着中间那一沓:“陛下,这是?”
朱翊钧闻言,顺势翻开中间这份试卷。
他翻到某一页,指着其中一处地方,轻轻敲了敲:“这是没有避讳,被黜落的。”
按制,没有避讳而被黜落的考生,需要单列一榜,昭示清楚,所以朱翊钧单独分开,方便礼部区分。
大明朝的避讳,其实并不严苛。
说书人讲西游记整天“俺老猪”、“俺猪老八”,从来不会有差役去找麻烦。
甚至起名字跟皇帝重一个字也是可以的,只要不是两个字都重名就行。
但会试不一样。
作为最讲经义的大典,自然是遵循原教旨主义的,春秋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
不仅皇帝的名讳要避,父母要避,连大明朝也要避——还有一些特定的字条,都会在考前公示出来。
其应对之法,如“改字法”、“改称法、“空字法”、“缺笔法”等,已都是约定俗成的方式,也是考生必须掌握的项目。
跟后世不能出现自己名字一个道理,考前三令五申的东西。
是故,王家屏闻言,便不由一怔。
堂官子弟怎么也是荫身进的国子监,国子监考前往往都是三令五申这些注意事项,又不是云南那种偏远省学,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他皱眉看向皇帝指的地方,赫然是一句论语原文“人虽欲自绝,其何伤于日月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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