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自己也倒上一杯茶:“元辅今日寻我,不知有何要事?”
虽然内阁大学士严格意义上来说,也是翰林院的大学士,但一般也不会像这样亲自寻到翰林院来交涉公务。
多半是有什么要紧相关。
张居正没有开门见山,而是从旁侧开始敲击:“今科的一甲、庶吉士在翰林院的进修快结束了,吏部月底就会给他们派遣职司,下放地方。”
他顿了顿,问道:“有怨言么?”
四月底选出的庶吉士,从五月开始,进修到十一月末,正好半年。
王希烈面对官场绕弯,也习以为常,顺着张居正的话题,露出苦笑:“哪能没有怨言,虽说靠着酌情优待,以及一甲主动请外放,让这些庶吉士自愿了一回。”
“但明里不好抱怨,免不了暗地里说闲话,如今都在说,咱们这些前人享了好处,转身就为图私利而阻隔来路。”
这种指责,在士林之间,尤其有杀伤力。
先前的庶吉士们享了好处,登临高位,转身就给后来人打发到地方去了,其中的私心,足令人义愤填膺。
尤其容易消解新政的正当性。
而夹在中间的掌翰林院事王希烈,只能用苦笑,来跟首辅表明自己的压力。
张居正沉吟片刻,缓缓道:“内阁也有所耳闻,所以……”
“我与子象的意思是,给他们稍微有个交代,把这阵士林的怨言挺过去。”
“这一科有了成例,往后就好办了。”
王希烈闻言,目光闪了闪。
他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以作遮掩。
片刻之后,王希烈朝张居正投去征询的目光:“元辅不妨直言。”
张居正将茶杯盘在手里取暖,迎上王希烈的目光:“我欲将子中外放。”
王希烈一时没有接话。
他思忖片刻,皱眉不解:“陛下对我有成见?”
堂堂詹事府大学士掌翰林院事,外放什么官职都是贬谪。
不过士林非议而已,甚至本来就是皇帝跟内阁主导的事,如今怎么会贬谪到他王希烈头上?
这是哪门子路数?
尤其他作为新党嫡系,以及眼下张居正这和颜悦色的态度,他不免朝皇帝身上想去。
张居正摇了摇头:“子中不要多想,是我跟高子象、吕和卿的意思。”
王希烈若有所悟,慢慢冷静下来。
他垂下目光,迟疑道:“元辅对我另有安排?”
除此以外,也没别的原因了。
果不其然,张居正闻言,坦然颔首:“度田,要早做准备了。”
王希烈一怔,终于反应过来张居正这一出贬谪是什么意思。
只听张居正娓娓道来:“你我皆知,天下隐匿田亩,以南直隶、山东、四川、湖广为最,届时度田,必须以雷霆之势,风卷残云,这几省乃是重头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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