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十五年,王仪在南直隶苏州丈田均粮,用时三年四个月。”
“十八年,欧阳铎在应天府清查隐匿田亩,用时二年。”
“嘉靖二十六年,嘉兴府海盐县令度田三年不到。”
“隆庆元年,杭州府海宁县令许天曾清丈一年九月。”
“这些有心度田,主动度田的堂官,度田从未有超过四年的!”
王锡爵看向范应期,认真道:“有些事不是时间放得越宽越好的,就应当快刀斩乱麻,好让那些能吏与怠惰官吏分显出来。”
“至于三年不成的州县,往后自有别的计较。”
“百年旷举,宜及陛下在位,务为一了百当!”
最后这句话,是张居正离京时,留给王锡爵的。
后者今日转赠给了面前这位户部右侍郎——如此百年旷举,应该趁着皇帝在位的时候,务必尽快把事情办妥当,一举解决所有的问题。
范应期闻言,沉默了半晌,最后拱手回道:“大冢宰良言,某受教了。”
两人相差七岁,以范应期为长,所以王锡爵称其为公。
而前者又略逊于官阶,便称后者为大冢宰。
王锡爵不经意间提道:“若说大豪,当世又有多少比得过咱们这些环列紫薇之辈?”
“只要咱们别同流合污,让陛下难做,那便是再多十倍百倍的怀柔伯,只要敌我分明,又有何惧之?”
范应期虽然是状元,但本事稀松平常。
当初浙江乡试,文章被评劣等,无奈做了科举移民定居顺天府,即便如此,还是交了“择校费”,也就是捐纳,进的国子监。
会试一百九十三,殿试时因为投了世宗皇帝所好,被钦点为了状元。
这种履历,在官场并不太受待见,从翰林院一毕业,就被一杆子戳到南京养老去了。
若非此次腾的位置实在太多,也轮不到此人为户部侍郎。
所以,出于对范应期能力的不信任,王锡爵委婉地提醒了一句,才能一般也无妨,但一定要把自己跟家事管好,免得露了破绽——天下事,不怕敌我分明,就怕你中有我。
范应期正要说话。
两名内臣走到了范应期面前:“范侍郎,陛下有召。”
范应期闻言,下意识朝皇帝的车驾看去,只见前方一僧一道正被人引至皇帝驾前。
他立刻反应过来,这是皇帝昨夜出过气之后的手尾。
范应期心中有所猜测,朝王锡爵抱拳一礼后,便打马朝皇帝的车驾行去。
到得近处,才看到所谓的一僧一道,乃是原申道人与宏法和尚——这二位至少是北直隶一带佛道两门执牛耳者。
两人气息还有些局促,脖颈处流着汗水,显然是一路赶来,疲于奔命。
看来吓得不清啊。
范应期心中嘲弄,面上却不显,只与两人互相颔首,以示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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