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府外等候之外,赫然便是自己的老师,徐阶。
徐阶也没回头,只意味难明道:“当初我在翰林院教习的时候,就独独青眼于你,却也没想到,伱能走到首辅这个位置。”
“怎么不另起门柱,专为你表阀阅?”
张居正沉默半晌,才开口道:“老师,阀阅是乡里老宅才需要表的,这里是京城,有副楹联就够了。”
话音刚落,徐阶缓缓转过身。
这位前首辅,脸上带着赞叹与欣慰,笑道:“外柔内刚,不错,果是首辅气象。”
他没有计较张居正机锋中,暗含的疏远,不吝夸赞。
徐阶伸手将张居正扶起,随意道:“为王事奔波,匆忙入京,刚刚落脚,来你这儿蹭个晚食。”
张居正看着这位老师,心中明白他的处境,眼神不由更加复杂。
他主动弯腰扶住徐阶:“老师,弟子在内阁已然吃过晚食了,家中并未准备,我带您去酒楼,为您接风洗尘。”
徐阶要进府的脚步顿住了。
他转过头,深深看了张居正一眼,缓缓点头。
徐阶没想到,自家弟子这么不给面子。
他主动前来,不愿意援手就罢了,甚至都不愿带他进府,生怕让外人误会。
真是位好首辅。
张居正不去看老师的神色,扶着老师转道往外走。
两人各怀心事,也没心情吃什么山珍海味,随意找了家就近的酒楼,挑了间临水的雅间坐了进去。
张居正恭谨扶着徐阶入座,以全弟子之礼。
后者也坦然受着,神色看不出不妥。
徐阶推开窗,看着外间的夜色,远处的河流,装若无意道:“筒子河的水,都比我走的时候清了。”
筒子河就是金水河,出玉泉山,径大内,出都城,注通惠河。
是一条交通内外的护城河。
张居正坐在徐阶对面,语气柔和:“全赖陛下治理有方,去岁慈庆宫起火后,陛下特意关照过这些水系。”
他顿了顿,言辞诚恳道:“毕竟是是交通内外的河流,大家都看着,还是清澈点好。”
张居正也有自己的难处。
处在首辅的位置,交通内外,不可能学严嵩因私废公。
徐阶摇了摇头:“若是单单为鱼泳在藻,以资游赏,未免有些徒耗物料。”
张居正耐心解释道:“并非如此,陛下说,恐以外回禄之变,此水实可赖。”
这是怕宫廷再度起火,届时就要依赖这池水了。
两人不断打着机锋。
徐阶不停试探,咄咄逼人,却寸功未建,张居正语气诚恳,却寸步不让。
二人僵持良久,徐阶在心底叹了口气。
说到这个份上,他也明白张居正不太可能会松口,真个出力搭救与他。
这位弟子,状若恭敬,实际上就跟他为人一样,寡情少性——为了所谓的抱负,能抛弃绝大多数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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