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体外原来这么冷;血管肌肉被一撕而开后,就好像沿裂口被灌进一泼冰水,痛反倒后知后觉了。
颈间的骤然寒凉,紧接着被滚烫喷溅的血液冲散,在对面的“自己”脸上溅出了一片血点——金雪梨一手死死捂住绽裂脖颈,下意识想将伤口重新压起来,可血依然咕嘟嘟地冒出指缝。
在濒死破碎的意识里,她倒在了地上。
她的眼皮半开半闭地凝固住了,魂灵漂入深深的浓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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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雪梨忍住汗毛倒立的难受与恐惧,一手紧紧压着脖子,一手攥住了猎刀刀把。
手心里尽是冷汗,双腿软得站不住,只能慢慢滑坐在地上;几步之遥,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尸体正躺在地上,半开半合的眼皮下,眼珠已像凝固的死鱼肚。
“金雪梨”捅得不深,错开了关键部位,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很清楚,被利刃扎入身体的时候,拔刀反而会造成更深的伤口和大出血;急救知识第一条,就是“不要从伤口里拔走任何东西”。有时候,扎入体内的利刃,还能暂时形成一个堵住伤口、减少出血的作用。
“金雪梨”之所以会死在同样伤势下,自己却还活着,恐怕正是因为猎刀堵住出血这一个关键区别——原来居民并非杀不死,至少“秃鹫”能杀得死。
只是杀它的逻辑有点儿绕:要让它先复制成第二个自己,在自己受到致命伤后,再提醒它把致命伤复制走,它才会死。
哪怕只是看起来像致命伤的伤,也行。
虽然知道自己不会死,但喉间插着一把刀,对于神经都是一种折磨;再说,她在巢穴中叫不了救护车,去不了急诊,更不可能脖子上插着一把刀爬上高楼、再从高楼上跳下去,回黑摩尔市就医……
只好自己动手了。
她从背包中找出替换T恤,绕着刀紧紧包扎住脖子,紧得自己眼前都一阵一阵金星地喘不上气。她轻轻摸着皮肤下的刀尖,找到它的位置,指尖做好准备——刀一被抽出去,她就要立即压紧刀口,不能让自己有大出血的风险。
金雪梨知道巢穴不安全,自己给自己急救的时候恐怕不在少数;可就算她自学过基础急救处理,包里准备也充足,这样的伤也实在超出她的想象了。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怎么阻止大出血,又笨手拙脚地将刀伤给缝合起来的——实在堪称奇迹。
尽管“手术”成功,金雪梨依然没坚持住,昏迷过去了一会儿。
等她醒来时,地下一层展厅里依然是一片寂静;她,和死去后僵硬的自己的尸体,分别瘫软在巨型蜡烛旁边,侧耳听去,仿佛坟墓。
金雪梨又休息了很长时间,才慢慢爬起身。
重伤、余悸和疲倦,让她只想早点回家,早点蜷进被子床单里,嗅着熟悉的茉莉洗衣液味道,陷入一个长长的黑甜乡。
但是还不到时候。
金雪梨也有点暗暗惊奇;想不到自己在伪像面前,竟迸发出了如此不似寻常人类的坚韧劲儿。喉咙受了刀伤,一般人哪能活下来?
她一步步走到蜡烛前,犹豫一下,把手放在蜡烛身上。
手掌旁边顿时浮起一行小字:2009.4.22。
……也就是说,这个位置上的历史,是2009年4月22日发生的?
她现在正站在离蜡烛头部好几米的位置。为什么这一个点,就代表了2009年4月22?
金雪梨想了想,走到蜡烛最顶部,伸手一碰,果然看见了自己的生日——1998.9.29。
原来如此……她的目光顺着蜡烛投了出去。
也就是说,蜡烛包裹的时间流,是从她出生开始,一直到她活着的今天;蜡烛里没有未来。
是因为未来混沌未定,所以无法预见吧?
虽然她想预见未来的贪心落了空,不免有些失望,可是从另一个角度想想,却也是一种奇妙的安慰:既然命运并非早已注定,那么自己依然可以选择怎么办、往哪走。人不是一只装在透明箱笼里的小虫子,所有去路都已被框定好。
在这个令人措手不及、茫然无从的世界里,人仍有这一点点对于自己的控制权。
当然,金雪梨没有自大到认为巢穴会特地给她量身打造一个伪像——不管谁来碰触蜡烛,蜡烛应该都会从那人的出生之日开始显示历史。
再往后走了一会儿,估摸着差不多,她又把手放在蜡烛上,寻找着。
2026.5.2。她顺利找到了自己初遇骚扰狂安东尼的时间点。
金雪梨有了一个想法。
她蹲下身,从金属槽下找到一个点火开关,“啪”一声,蜡烛身下燃起了火。
她想试试,能不能把这件事从头掐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