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枝仔细记下,点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过一夜,明早上来和我说。”
次日,落了些许小雨。
程丹若梳头的时候,竹枝过来回禀:“好的那个煤球,昨晚上睡觉前就熄了,夫人弄过的那个,烧到半夜就都成了煤灰,早晨瞧着也灭了。”
她笑道:“这就够了,有洞眼的更不容易灭。”
沉吟少时,叫住准备走的谢玄英,“等等。”
谢玄英驻足:“嗯?”
“衙门里买煤没有?”她说,“没有的话,我想找人定一批。”
谢玄英道:“哪里用得着买,史家早就送来了。”
程丹若愣了愣,无奈道:“够机灵的。”
之前,长宝暖成立时,她专门挑了大同本地的两家人入股分汤,其中做煤炭生意的就姓史。
谢玄英道:“你要买也未尝不可,我自有用处。”
她问:“什么用?”
“多了。”他道,“天寒地冻,自要抚恤留养院和育婴堂,米、肉、炭都是不可或缺的,学校也要发一些,还有衙门里的囚犯,如有得多,分给各家寺庙,他们在路边布施,也惠泽贫苦之家。”
程丹若没想到此时的社会抚恤已如此完善,大为放心:“那就再好不过。”
吩咐人,“玛瑙,传话出去,我要见史家的人。”
差役来传话的时候,史数石正在同人喝酒。
这里就有必要介绍一下此人了。
史数石这名字一听就很煤炭,因为时下勘探煤矿,主要就是看地表的石头。青石、砂石都不行,只有数石才可能有煤炭,几百年后,数石有个专业的地质名称,叫页岩。
史家的情况,早前也说过了,曾经富过,但因决策错误,导致大半家业被抢,但如今靠着家传的煤矿,还是撑了过来。
史数石不是史家本来的继承人,长房嫡子一系死绝了,族里的老人才商量着让他当了家主。
理由也很简单,史数石当年是在矿里干活的,熟悉挖煤的大小事,其他活下来的成丁,要么煤炭怎么挖也不知道,要么就一门心思读书,不想再做商贾事。
史数石半推半就上位,心里也不是没野心。
他老觉得以前长房的人没出息,就守着一亩三分地,接任后才发现,或许不是他们不想多找矿,是找不着更多的矿了。
这些年,他在山野行走,只发现一处小矿,但得打竖井才能开采。他觉得此事可为,想多寻些工人,打一个深的竖井,要是能挖到煤炭,至少能有十余年的富贵可享。
可吃一堑长一智,族里并不同意,仍然希望以寻找地表煤矿,开横井。
毕竟,横井开采起来方便,也比竖井安全,若打了竖井却没多少煤,银子就等于打了水漂。
可史数石就觉得,自己发现的那处矿藏煤不少,值得冒险。于是,他千方百计的搭上了太原一处煤矿的管事,以买煤为名,预谋挖人。
“兄弟家业小,光做自家的怕是只能喝汤,冬天眼看就要来了,怎么都得再准备些。”史数石一脸苦相地和对方说,“贵号实力雄厚,拔两根毛给兄弟,大家一起发财可好?”
对方笑呵呵的,心里也没信几分。
他之所以和史数石在这喝酒,其实看上的是史家和知府衙门的人脉。
炭敬炭敬,他们有好炭,可缺送进衙门的门路啊。
“史家兄弟也太妄自菲薄了。”对方打着太极,琢磨该如何开口。
两人正热乎着呢,差役上楼来,砰砰敲门:“史掌柜在不在?”
“在。”史数石心中一动,忙不迭迎上,“差爷寻我何事?”
差事道:“程夫人要见你,你何时有空,去衙门一趟。”
史数石心花怒放,连连道:“这就去、这就去。”又笑容满面道,“程夫人的事比我老娘的事还要紧,哪能耽搁。”
悄悄塞一角银子过去,“劳烦差爷跑一趟,一点意思,不成敬意。”
差役给了一个“你很懂事”的眼神,慢悠悠下去了。
酒楼掌柜赶忙迎上来:“差爷,小店备了酒菜……”
“不吃不吃。”差役不耐烦说,“当我没瞧见路上的护卫?这是谢大人家的私兵,你请了我一顿饭,回头告我一状,我吃不了兜着走。”
又说,“咱们膳馆现在吃得不差,谁稀罕,滚。”
说完,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太原的管事听见,问:“大同管这般严呐?”
“可不是,谢知府是京城来的公子,眼里见不得鱼肉乡里的事儿,自家护卫整天在街上巡逻,乞丐都被抓了几回。”史数石歉疚道,“本来该多喝几杯的,程夫人召见,只能等下回了。”
管事佯装好奇:“是知府太太?”
史数石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可不是,程夫人是咱们大同人,一向照拂乡里,不和你说了,改日再请。”
他抱拳作别,提起袍角,小跑着下楼。
管事心里忖度,看来,这史家走得是知府太太的门路。有传闻说,她联合了宝源号和昌顺号做生意,应该不似作假。
啧,和自家女东家一样,也是个厉害的婆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