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后天降暴雨,缓了农事……”昌阳迷惑道,“这是好事啊。”
母女两个猜了半晌也没猜到究竟,只得压下狐疑等待陈秀。
好在修联不久就带了人来,陈秀年约四旬,容长脸,八字眉,皮肤微黎,体态略显肥胖,穿着褐底团花圆领纱衣,头戴软幞,也不知道是天气炎热又从前朝一路走来所致,还是紧张的缘故,圆领下面一圈的衣襟俱被汗水浸湿,呈现出玄色来。
他进了含冰殿,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凉气,再一看殿上分呈的冰盆,不由舒了口气,赶紧欠下身,对殿上拱手为礼:“下官参见太妃、贵主!”
“起来吧,不必多礼。”杨太妃惦记着齐王,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回太妃、贵主。”陈秀站直了腰,目光微垂,苦笑着道,“郎君在平康坊酒后失手打死了人,长安县令将事情上报三辅,偏生如今的京兆尹是孟光仪!”
孟光仪此人乃是宪宗年间的进士三甲之一,原本论才学理当占魁,但因三甲之中另外两人都是年长他至少十数岁,此人其时年少俊秀,宪宗特特点为探花,跨马游街的时候,被时任御史的张明珍看中,先下手为强,将自己的侄女张氏许配给了他。
张明珍如今已经告老还乡,但其弟就是如今的国子监司业、韩王之师张明珠,南阳张氏虽不及五姓七望,但这几代皆出耿直忠义之士,可谓是一身傲骨,最爱干的就是犯颜直谏并弹劾贵胄。
孟光仪能够得张明珍青眼,可想其人性情。此人在长安坊间的官声极好,民皆呼为孟郎,以示亲近之意。京兆尹位列三辅之一,看似风光,其实最难为不过,在汉时此位就有辇毂之称,即天子车轮之下,过近矣。
长安城中望族如林、高官如雨,甲第朱门鳞次而排,寻常一个庶民身后绕上几圈说不定就与哪个名门相关,加上还有大批宗室贵胄,盘根错节,人事错综复杂,一件最最平凡的盗窃案,查起来都胆战心惊……本朝有人曾感慨“如何尹京者,迁次不逡巡。请君屈指数,十年十五人”。
因此许多人宁愿做着散官,或者降级外放,也不肯干此职。
而孟光仪自任京兆尹以来,至今已经足足七年有余,朝中还没有谁能够从他面前说到一件事的情份!
也难怪,能够被齐王委托留在长安主持的陈秀,也会迫不及待的进宫来求助,原本以他的身份,这件事情若是落在了长安县的手里,只需拿王府的帖子去说一声,都未必要他亲自出面,自然就会将人放出来,可现在人和案子都移到了孟光仪手里,就是齐王亲自过去都未必能有这个面子!
杨太妃和昌阳公主听了大吃一惊,前者先顾不得孟光仪,怒不可遏的一拍桌子,叱道:“秋郎怎么会在平康坊打死了人?他才多大居然就知道去勾栏之地了?你们究竟是怎么照拂郎君的?还是谁故意指使,叫你们引诱他小小年纪流连脂粉丛中免得碍了人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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