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没那个皇帝不是更好。反正朝廷除了给咱们添乱,从来不会干别的事。如果真需要个天子来糊弄百姓的话,文大人自己穿上黄袍就是了。反正他现在的号召力,不比皇上来得小!”方馗见杜浒恨得脸色发青,笑呵呵地在旁边煽风点火。他与杜浒和张唐长期合作,早就知道,在二人心目中,朝廷的地位远不如丞相府重要。
“休提,休提。这话咱们几个私下说说,千万别让不相干人听见。否则,不定又生出什么事来。那帮文人,杀人从来不用刀的。丞相此番决定回援广南,想必也是反复权衡过。你我都是领兵之将,奉命行事就行了。我相信丞相,他这样做,必然有他的道理!”张唐低声插了一句,打断了二人的抱怨。
海盗们本来就是头顶蓝天,脚踏甲板。身下没有寸土,所以从来也没有“率土之宾,俱是王臣”的忠诚。如果此刻文天祥趁机打出了王旗,与方家的合作关系,也会比目前更进一层。有家族利益牵扯在里边,看似粗疏,实际上一肚子坏水方馗,当然会给破虏军将领出尽馊点子。
但是内心远比外边仔细的张唐知道,事情不像表面上这样简单。除了福建地方的少数文人和破虏军高级将领外,如今天下,大多数人还把国家和皇帝等同在一起。在他们眼中,皇帝是国家,朝廷也是国家。福建改军制,改官制,种种逾越举动,还可以理解成为对抗北元的权宜之计,属于丞相权力之内的范筹。天下人,特别是读过书的士大夫们,虽然对这种变革略有不满,整体上还能承受。
而一旦文天祥此刻在福建按兵不动,或者被一些人推上帝位,恐怕天下读书人有一半以上,要以笔伐之。很多人甚至会毫不犹豫地投到忽必烈麾下,借外力为大宋复仇。
所以,文天祥才不得不停止在两浙的军事行动,全力救援广南东路的朝廷和江淮军。才会命令陈吊眼带领新编的第九、第十、十一、十二四个标取道漳州,去与许夫人汇合。才会命令第一标和水师火速回军。但以张唐此时对文天祥的理解,在内心深处,他认为,文天祥绝对不会像杜浒抱怨的那样,牺牲福建路的利益。他会找到更合适的办法,用众人想不到的手段,化解眼前的危机。
这倒不是出于张唐对文天祥的一贯信任。从上次文天祥巧借文浦山事件,整顿福建军政的高明手段上,张唐得出这样的结论。当时破虏军中,也是分为支持朝廷和支持丞相府两大派系,其中一派的领军人物还是破虏军副统制,文天祥的好友邹洬。就在大伙以为两派必将水火不容的时候,文天祥先是巧妙地将与杜浒“贬”到水兵营历练,稳定军心。然后借文浦山风波的带来的余震,简化军阶。把五十多级的大宋军级变成简单的十余级,通过晋升军阶,核定分管范围的办法,把邹洬和他的支持者,隔离在军权之外。随后,水营独立成师,杜浒和他麾下的水师,成为破虏军陆标之外,一支强大的打击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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