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重夕心中轻轻一沉,继而扬眉一笑:“倒是没错,我自小就渴望过个安稳日子,风波却从未曾停过。如今准备投身风波里了,却不知会不会换得个意料之外的安稳。”
王言书抿嘴低低笑了几声:“所以公主,对人生还是不要有太多的期待为好,如此,是好是坏,便都能坦然接受。”
“王小姐年纪轻轻,怎么生出这些感慨。”陆昭衍笑道,“一切唯心造,王小姐多想些美好的事,生命自然也会美好起来。”
陆昭衍长得高,王言书要抬起头才能看清他的脸,她的双眸像含了一捧水,盈盈闪光:“倒是未曾想靖章王看待人生会是这样的角度。”
陆重夕微微笑道:“从不同角度看人生,人生自然也会呈现出不同的相。”
王言书正欲说什么,见路的尽头迎面驰来一队人马,见到靖章王一行人,立刻下马行礼。
陆昭衍命他们起来,问了些自己在京城时这边的布防情况,他说起话来态度非常温和,如同和朋友闲聊一样,下面的人却有些战战兢兢。
陆重夕和王言书自觉地后退数步,只漫步欣赏雪景。她本来想和王言书聊些什么,回过头去,却看到王言书的眼神有些恍惚,定定地看着前方。
她心里倏然闪过些微妙的情感,忍不住开口道:“其实到了乌雅那边,你作为我女官,是可以回大周的。”
“公主以为言书是思乡吗?”王言书从恍惚间回过神,转头看向重夕,“公主,你是从什么角度看人生?又看到了什么相?”
重夕笑笑:“其实你该知道,凡有所相,皆是虚妄啊。”
“可是公主并不愿见得诸相非相,公主不愿见如来。”王言书道,她的语气陡然间生出几分激动,“言书也一样,言书是沉溺在相里出不来,不能见如来。所以眼前所见,便是内心所造之相,言书造了这些相,就意味着言书并不想家,也不愿回头。”
“我只是觉得可惜,你那么好的孩子,跟着去了乌雅,也不知会经历什么腥风血雨。”陆重夕道,“不过也好,你本非寻常女子,我亦不能用寻常眼光来对待你,倒是我轻慢了。只是我素来视你为妹妹,望你若见到幸福在眼前,便尽力去抓取,我自当会尽力相助。”
重夕自大婚那日后,气质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小女儿的稚气仿佛一夜间尽数褪去,过去被不自觉隐藏起来的锋芒开始在她身上闪现。此时她身罩一件正红色镶金丝飞凤纹大毛斗篷,头上端端正正插着一枚赤金拔丝丹凤口衔四颗明珠簪子,虽是在凛冽寒风里,妆发依旧一丝不苟,雍容大气,华贵逼人。
王言书有心事,与重夕目光相对一瞬间,竟以为面前站着的是洛文珺,登时心头一颤,背上冷汗都冒了些出来。
不过她自然是很快反应过来,重夕毕竟是重夕,她看向自己的目光依旧是怜爱和信任的,因此定了定神,便笑道:“言书感谢公主,只是言书亦知,作为陪嫁小姐,身上也负着大周的寄托。若言书的幸福与大周的和平不起冲突,言书自然会去追求,若起了冲突,在言书心中,没有什么比大周更重要。”
她这话音调微微有些高,前面的陆昭衍听到了,回过头看了一眼,忍不住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