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试探着打电话给他,他应该在室内,那头很安静,能听见他的呼吸。
句芒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此亲密又遥远的距离,几乎像利刃刺骨:「你能来接我吗,我被困在村里了。」
田云绛只是平静道:「把地址发给我。」
然而他挂断电话的一刻,却像是被火燎到一样,立刻起身关门关窗拿钥匙去开车,像是晚一秒她就会消失。
句芒给他发了地址,也没有想到他会来得这么晚。
她等了足足快四个小时,才看见头发已经湿了一半,从田埂上走来的田云绛。
墨发被雨打湿成一缕一缕的,昂贵的风衣被他拿在手里,上面都是泥泞,不必问,雨太大,恐怕山体滑坡封了路,他是走过来的。
天色深沉,连他的眉宇都变得如墨深邃,他的样子可以说是狼狈,看见他的那一刻,她的眼泪却夺眶而出。
田云绛走到她面前,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把伞交到她手里,背起她就走进风雨里。
天色在变暗与白日的交际爆发,灰蒙蒙的一大片,暴雨如银河倾泻,小路愈发泥泞难行,似乎怎么都走不到头。
田云绛背着句芒,句芒拿着伞,忽然就哭出来了,可他什么都不知道。
暴雨倾盆的声音将她呜咽的哭声完全遮掩,周遭只有巨大雨点打在万物上的暴烈痛击声。
也许他看见,也只会以为她是因为做不成这个难度巨大,又颠簸起伏的案子哭,只有她知道是为什么。
她太懦弱,不敢违背秩序,她想违背秩序去爱一个人都做不到。
她什么都不敢,不敢成为被告的帮凶,不敢不讨人喜欢,不敢走向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毫无原则喜欢她的人。
什么都不敢付出,她这样的人本来就不配得到爱。
田云绛的脚步忽然停住,他听清了他耳边的呜咽,不是错觉。
田云绛重新往前走,却一字一句道:「我还是你的哥哥,所有处理不了的事情都可以交给我,我对你的偏爱不需要我从你这里得到什么,你只要开口我就会过来。」
句芒抓紧他肩膀上的衣服,伏在他背上崩溃大哭。
雨停的时候,天边出现了绛红色的云霞,像人脸红,像心跳的颜色。
晚霞厚厚一层渲染下来,整片天空都是美好的。
句芒趴在车窗上往外看,风吹起她已经干了的头发,田云绛从远处走过来,手里拿着面包和水:「附近的小卖部只有这个了。」
句芒接过来:「够了。」
她拆开塑封,咬了一大口面包,她吃东西并不优雅,像只土拨鼠,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可田云绛的眼神始终落在她身上:「今天晚上不一定能回市区,可能要找个地方住。」
句芒又喝了一口水,咕咚咕咚往下灌,她才觉得魂回来了。
田云绛在车里找了套备用的衣服:「你先换上吧,我不看你。」
他把车窗关上,站在不远处,背对着她,身形高大挺拔,长腿笔直,肩膀宽厚,在劲瘦和文雅之间刚刚好,面前是万里云霞。
句芒拿着衣服,忽然觉得这一幕很美。
如果是她能爱的人就好了。
偏偏不是。
她换好衣服下车,他的衣服有些大,她把袖子和裤腿卷起来,裤子幸好是系带的,不至于穿不上。
句芒叫他:「你别站在山边了。」
她本意是想提醒他危险,但说出口的话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
「你站在那里,我想踹你一脚。」
田云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