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老七去吧。”
老皇帝沉声吩咐。
内侍总管埋着头,被眼睫挡住的眼眸微微一闪,躬身应道:“遵旨,老奴这便去安排,明日一早便去七王府传旨。”
“慢着。”
老皇帝又叫住他,“老九那边的案子,是不是查出点眉目了?”
“凶手已经找到了,好像是一个画师。”内侍总管道:“估摸着明日一早,卷宗便递进宫里来了,户部已经安排下去,结案后便会去找九王爷,清点木坊、画坊和米铺的账簿。”
老皇帝‘嗯"了一声,顿了顿,才问道:“朕这么对待老九,你说,他心里可会更加怨恨朕?”
“您和九王爷是父子,怎么会有怨恨啊?”
内侍总管抬眸,带着笑意道:“皇上,九王爷日后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的。”
老皇帝停笔,目光也向内侍总管那边看去,眸底却是一片毫无温度的冷色,“老七和老九虽然都是朕的儿子,各有所长,也各有其短,但朕和他们比,总有一件事,是输于他们的,廷雁,你可知是什么?”
内侍总管微微一怔,仿佛猜到了什么,可说出来的却是一句‘老奴不知"。
“朕,比他们老,他们就像朕的江山一样,壮丽,蓬勃,充满了生命力,有问鼎苍天的傲气,可朕,像一个雨林中的朽木,向垂落于山崖的最后一缕夕阳,朕,要死了。”
老皇帝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平静而冰冷的,就好像说得并不是自己,也许他心底有这样一种渴望,渴望这个‘朽木",‘残阳",要死的人,不是他自己。
内侍总管几乎将半个身子彻底弯下去,脊背拱得像座高山,“皇上,老奴一定竭尽全力,将陈得清找出来。”
“乡邻亲族,他不见得在乎。”
老皇帝瞥了一眼放在桌案旁的一幅画,画卷摊开了一半,露出延绵群山和橙红晕染的斜阳,仿佛一条腾飞的巨龙,散发无限的生机自山峦中跃然而来,但又因为那一抹余晖笼罩着而沉淀进了画卷深处。
画作的右侧,题着一行笔锋洒脱的小字——《晚景江山图》。
这图所绘最近的一座山,便是位于城东十里外的百岁山,半山腰的一角,被余晖映染的红,是整幅画卷最浓的一抹。
“明日,把那片花田烧了。”老皇帝声音冷峻地吩咐。
内侍总管却是眼光一惊,“皇上,鸢花可是很名贵的药材啊,况且那百岁山上,有九王爷的人守着,怕是……”篳趣閣
“这点事都解决不了,朕要你这总管有何用?去办吧,朕只看结果。”老皇帝不耐得挥了挥手。
“是……”
桐粱坞。
沐清风带着慕容诺再次翻墙进来,夜深幽幽,这里面的风都比墙外的更冷,入目之处,黑压压又很是阴冷,好像连鬼路过都得打个冷颤。
“咱们来这儿找什么?”
“我娘留下的字迹。”
沐清风好像有很明确的目标,带着慕容诺往东边的一个屋子走去。
“宫里没有了吗?”慕容诺不禁疑惑。
“都被烧毁了,连一支笔,一根琴弦都没留下,因为母妃死得蹊跷,传言与邪魅扯上关系,宫里最是忌讳,便都烧了个干净。”
慕容诺想起王府仓库里那些被对方在角落里的小玩具,大多都是破损的,以前她并不知道这中间的缘由,现在再回想来,却更加心酸了。
“那些,是你好不容易保留下来的吧?”
她也没说是什么,他却轻易得懂了,轻轻的‘嗯"了一声。
“有一个拨浪鼓,是母妃亲手做的,为了抢回来,被内侍踢了两脚,不过后来那个内侍因为盗窃宫中财物变卖,被我判罚岭南苦役三十年。”
话音刚落,不知怎的,他们走近的那个方向,
黑漆漆的角落里,竟然传来好似拨浪鼓敲响的声音,忽远忽近,似有似无……
咚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