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玄对于斐潜的态度也是如此,如果说斐潜什么都没有想,只是一味的跟着**在走,索要这个贪图那个,做事情也没有章法,随意性的发布政令,那么郑玄就会失望,甚至愤怒,最终会导致郑玄要么死谏,要么出走。而反过来郑玄一旦发现这些问题都是斐潜经过长时间思考的东西,那么郑玄就不会因此而愤怒,而是会和斐潜进行探讨,寻找出某一方能够接受,或者是双方都愿意承担的那个结果。
不怕君主想法多,就怕君王不动脑。
于私么,郑玄个人的小算盘,自然就不方便在斐潜面前说了。
郑玄明白斐潜的意思,就是不要再扯一些什么古法,从华夏有史至今,华夏人都是开拓创新一步步走出来的,从来没有什么古法可以抄袭,也没有什么系统老爷爷可以指点,有的只是不断的摸索和血淋淋的荆棘路。
身体与思想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思想指明的道路,身体限于现实,往往会走一条孑然不同的道路,
这是一个非常无奈的事情。
有时候身体不是不知道自己走错了,只不过要承认自己错了,然后回头走的成本极高,便只能是勉强歪歪扭扭想要着改变,然后在惯性的作用下,逐渐的滑落深渊。
斐潜既然知道一些方向是错误的,那么为什么还要走过去?
但是问题是旁人并不认为那个方向不对。
至少现在郑玄觉得有必要这么做么?
所以即便是斐潜解释了,郑玄依旧是皱眉不语,虽然不说什么,但是显然还有一些不认同。
汉承秦制,以郡县为守,万户为令,不足为长,县下置乡,由有秩、三老、游徼等协管,分掌户法,教化,诉讼,贼盗之事,亦收赋税,统领劳役……斐潜呵呵笑了笑,然后说道,郑公可知,一地万户县,有吏员几何?
郑玄摇头,他虽然大体上知道一点,但是一县之中究竟有多少官吏,他并不十分了解。
令一人,秩千石,丞一人,秩四百石。尉二人,秩各四百石。官有秩一人、乡有秩四人、令史四人、狱史三人、官啬夫三人、乡啬夫十人、游徼四人、牢监一人、尉史三人、官佐七人、乡佐九人、亭长五十余人……斐潜缓缓的说道,一县之地,吏百五余,皆取俸禄,衣食于国。敢问郑公,以为如何?
郑玄说道:故骠骑意去冗乎?
斐潜笑了笑,说道:非也……若官吏可富地方,可靖乡野,可修水利,可增民生,便是再多一倍,亦是无妨……只不过这些官吏,呵呵,三年上计,年年言灾者有之,言失者有之,言过者有之,可鲜有言今年为百姓做了何事,明年愿为苍生谋何事!
朝廷以俸禄养之,地方以民脂肥之,高居广厦之中,出入百人景从,行有车,居有席,食不精则怒,脍不美则怨,有利之事趋之若鹜,辛劳之责视若无存,斐潜笑着说道,只不过笑容多少有些冰寒,此等便为地方长官,社稷栋梁!今蓝田纷乱,闭门坐视,碌碌无为,任其蔓延,束手无措!动问之下,便是悬冠而去!某若追责,便是迫害名士,残害贤良!
这个……郑玄无言以对。
斐潜还没有提及那些地方官吏之中的那些临时工,要是说起来,这些临时工往往也是地方官吏被人诟病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正经官职多少还要顾忌一下自己的进贤冠,而临时工的官帽子本身就是纸糊的,稍微有些风吹雨打就坏了,再加上为了谋取这样的纸糊帽子,可是投入了不少的成本,若不能赶在帽子坏掉之前就捞回来,岂不是亏大了?
就像是一地县令不太可能亲自去霸占市场商贩手中的两块肉几个果子,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也大多数都是纸帽子才干的事情,但是能说和进贤冠毫无关联,然后开除了几个纸帽子便算是了事了?纸帽子谁招来的?帽子上写的谁的字号?拿走的几块肉几个果子又是过了几个人的手?
佛曰,不可说。
郑公若是仍有疑……斐潜拍了拍手,不妨再见一人,便可解惑也……
大帐门帘一掀,进来了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