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华不做回避,回答的平缓而平静:“只是觉得看到她会很高兴。见不到,也不会觉得如何。”
她有些茫然,忽掩面而泣,悲戚而无奈,酒劲上涌使她头痛欲裂:“你别恨我,我不想这样的。”
一簇梅枝迎风瑟瑟,孤寂的声音并着她的轻泣声落在心底,幽冷而沉重。
琰华轻轻抚过她的发,忽发现她竟已瘦的脊骨凸起,修长的手微微一怔,轻柔道:“恨你什么?恨你为我耗尽心力的付出?恨你这样喜欢我?是我逼迫的你,与你成为下半生牵绊与依靠的决定是我自己下定的,我觉的很安心。”
双手托住她的脸颊,拇指刮过她断不开的泪痕,“别哭。我很抱歉。我应该早一点看到身边的你。相信我,以后我只看着你,这样好的你值得我好好去喜欢、去珍惜。”
雪越下越大,仿若荼蘼开满了庭院,并着腊梅幽淡沉静的香味,冰魄入脾的凉香入了心肺。
他温柔的安慰听在耳中,繁漪只觉心头有千百只猫伸出利爪在挠她的心脏,心底对一个人的喜欢如何能轻易改变?
若是能,母亲、姚氏、父亲如何会走到这一步?
姜淇奥如何直至今日也忘不却慕文湘?
他说的每一句都是那么叫她期望着,可她怕,她最后也变成了姚氏。
日积月累的痛苦会使人疯狂,姚氏,也曾温和美好过。
他说他对姚意浓的喜欢只是初始的好感,安知不是在安慰她?
湿冷的风夹杂着雪急急吹进来,扑在她身上,软而滑的中衣被浸润在水汽里,黏黏的贴在身上。
繁漪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拒绝一切希冀的入侵,可左手却又那样不听使唤:“不要不要……你别说了……”
或许是从未见过她如此脆弱的一面,也未见过她泪水长流的样子,琰华有些无措的看着她的痛苦,伸手,生涩的拥了她在怀里。
他本不是话多的人,却不得不让自己说的更多一点:“我与她没有那么深的感情。我们也不会和长辈们一样落在尴尬的关系里挣扎。繁漪,你知道我的,我不会骗你。我们已经是未婚夫妻了,是要度过余生的。我们都尽力试一试,别躲,不努力怎知道结局会怎么样,是不是?”
絮絮的说着,不叫她挣出怀里,“徐明睿说我太沉闷了,你把那个调皮的小姑娘找回来,那个把叔父书房都炸了的小家伙,教教我,怎么变得活泼一点,好不好?”
他的身体那么温暖,而她那么冷。
她在冰冷的地方挣扎了那么多年,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么期盼能得到一个安稳的肩膀可以依靠。
可是,她从来都只能靠自己。
繁漪停止挣扎的拒绝,额顶着他的胸膛,听着他心血涌动的脉脉心跳,沉稳的不带任何波澜。
哭的久了,头痛的都木了:“这样的你,本该属于她的。你的人生原本可以走向你希望的方向,全让我毁了。”
琰华轻柔的按着她头上的穴位,缓缓道:“从前并不属于她,现在是你的未婚夫,便是属于你的。我也不觉得无奈,也没有丝毫的为难与放不下。”
冬日的夜来的早,夜色如角落里被风吹起的轻纱,快速的遮蔽了天空,没有烛火的屋子里,唯有临窗的雪色染出的一抹微淡的光亮映在她苍白的面上,那样可怜而无助。
“没有你,我这时候应该已经是一个没什么好名声的人了。年初的时候胡先生从平鹤书院回来了,你让他帮我瞒着,别说起我在书院的情形。他来看我的时候告诉我了。那时候大伯母还在主持中馈,她从来不喜欢家塾里的公子风头盖过她的孩子,你怕她来害我,是不是?”
“没有名声的人,又有谁会放在眼里呢?没有慕繁漪的我,也没有方向。或许,你我就该并肩走在一处。只是我太笨了,不小心偏移了方向。”
痛的很疲累,繁漪失力的靠在他肩头,悠长的青丝披散在消瘦的背脊上,垂落在他的胸膛间,她闭着眼回忆着前世,琰华被小厮栽赃,除了几个要好的公子表示相信他,大多人都是疏远他的。
府里的人看着他的神色是鄙夷而敷衍的。
这样背负了难堪名声的慕含漪,姚意浓是不会靠近的。
可他的心意呢?
或许依然是同样的心意,只是晓得不会有人回应,因而掩饰的更好,没人察觉。
后来,姜淇奥给他定下了宗室女。
她看着他们定亲、偶尔的相处,他对那位姑娘是温和的,也很照顾,可是看得出来他看着她的眼神,只是称职的未婚夫,而没有绵绵情意。
最后那位姑娘跟着先生跑了,他也不过是淡淡的接受了这个事实而已。
那么、或许她可以试一试的,明年六月的婚期,若是她失败了,彻底的离开,或许对他并没有影响。
他也不过淡淡的接受了,是不是?
真到那一日,她想办法,把姚意浓再还给他,可不可以?
如此,也好叫她彻底的死心了。
他的神色温润而和泽:“人生还很长,我们慢慢走。”
轻轻抚过她紧皱的眉心,“我们已经是未婚夫妻了,改变不了了。能改变的,是我们努力靠近的心意。乖,吃了那么多酒,头痛了是不是,我陪着你,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好好睡一觉,别胡思乱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