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医瞥了眼他那副眼皮子浅的模样,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今年的灵药,估计你们家也只有你能分一份。”
“不过你要是今年和你那婆娘努努力,说不定还能赶上明年的另一场神祭。”
神祭?!
郑岭呼吸一窒,瞬间就瞪大了眼。
那不是三十年才出现一次的祭会吗?上次神祭还是二十三年前,怎么明年就办了?
巫医一眼就看穿了郑岭心中所想,抽了一口旱烟,吐出了白色烟雾朦胧了他的脸,如雾似幻。
“这个月的十五,我对月卜算。仙人下达天听,责令我寻个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女子上供侍奉神明。”
“而阿苗,是最适合的人选。”
阿苗,是刚才巫医身边的小婢女。
“郑根他儿,神祭那天被仙人赐过福泽的药可是三十年才有一次。该怎么做,你自己好好掂量吧。”
…
郑岭空着手回到家的时候,他娘已经背着篮子去给猪割猪草了。
空荡荡的院子里只剩下一根被打断的扫把,和猪棚里那些哼哼唧唧叫着的猪。
角落里的谢柔柔正匍匐在墙根下,手上脚上都是青青紫紫的伤痕,她的脸更是被打肿得跟猪棚的猪没什么两样。
叫他回来,方宁动作缓慢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默默低下了头。
原本郑岭看了她那张猪头脸就想头也不回进屋的。
可是一想到巫医提起的神祭,他就又停住了脚步,拐了个弯儿又直直往厨房去了。
没多久,他就端了碗红糖卧鸡蛋出来。
在贫瘠的漳井村这两样东西可都是稀罕物,只有生了长子的妇女才能在月子头一天喝上一碗。
而像谢柔柔这种顽固不化,手段残忍的,能给碗饭吃都算仁慈了。
年久失修的牛棚被推开,发出了“吱呀”的声音。
郑岭瞥见地上那些混着排泄物的破布,眉头不禁皱了下。
但他很快又无视了这些,端着碗直直往方宁那里走了过去。
“疼吗?”
他抬手想去触碰方宁被打得青青紫紫的手臂,却没想到在他靠近的一瞬间方宁就害怕地浑身发抖,拼命地往后退缩,眼里满是恐惧。
看到她这样的反应,郑岭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刚到他家的时候,谢柔柔是多么青春活力的女孩子啊,几乎所有美好的词用在她的身上都不为过;怎么才堪堪过了不到一年,她就变成了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
“别怕,我不会打你的。”
手中这碗鸡蛋被他往谢柔柔的方向推了推,郑岭放缓声音,哄着她:“你吃这个,吃了……”
他不动声色看了眼地上那摊还没擦去的血迹,顿了顿,复又开口:“吃了你的肚子就不会痛了。”
这碗鸡蛋里下了今天巫医给他的药。
刚生产完的孕妇体力消耗极大,但凡谢柔柔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拒绝这碗鸡蛋;郑岭在赌,赌她会为了恢复自己的体力而喝下这碗东西。
而他所有的猜测都建立在,谢柔柔是为了逃跑,而装疯卖傻这一点上。
只见方宁逐渐抬起低垂的头,涣散的目光逐渐聚焦;先是看了一眼蹲在那的郑岭,继而目光下移,静静地看着那碗红糖鸡蛋。
片刻后,她缓缓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