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挚还未作答，司马昱一眯着眼往前望了望，略略惊讶道：“诶，这不桂和坊的小老板么？怎么也犯事儿了？”

李挚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漫天满地金色的幔绫，把一众嫌犯隔在远处。李挚没有说话，司马昱一叹道：“可惜了得，我娘还喜欢他们家的胭脂水粉呢。”

索端初佝偻在人群中，畏畏缩缩地团着。许多衣着褴褛的犯人堆在一起，灰头土脸，破破烂烂，像是垃圾。

索元亦和柳奉意收拾好行装，天还没亮。凌晨时分，桌上小油灯昏惨惨地亮着，仿佛随时要睡过去。

索元亦叹道：“你何必非要跟我一起去。”

柳奉意道：“你在哪里，我在哪里。”

索元亦拉开房门，悄悄看了看院里。白天时狼崽子扯着他的衣襟不放，瞪着他看。小爪子握得紧，掰都掰不开。大概是知道他要去找索端初，也要跟着去。索元亦自然不能带着个孩子上京，白天动不了，才打算晚上走。索元亦伸手捏捏柳奉意的脸，突然笑道：“这么些年了，也只准我捏捏你的脸。”

柳奉意垂着眸不吭声。睫毛太长，脸上两带深重的影子，簌簌地轻颤。索元亦凑上去：“给我亲一亲。”

柳奉意还是没说话。

索元亦吻了一下柳奉意的眼皮，想了想，又吻了一下。柳奉意轻轻叹了一下，刚要说什么，老管家慌慌张张过来，站在门口喊：“大公子，秤砣不见了！”

索元亦一惊，劈手推开门：“你说什么？”

老管家擦着脑门子上的汗：“连带着肉包也不见了，明明晚饭过后我把他们安置在屋里睡觉的……”

索元亦夺门而出，疯了一样往外跑，前后襟被他踢得飞起，一飘一荡翻卷着，一下湮入沉重的夜色。

……索元亦是在街口找到狼崽子和肉包的。两只小崽子颠颠儿迈着小步走，被索元亦逮到了也不停，狼崽子回头就要咬他。索元亦把他举起来，晃一晃：“反了你？”

狼崽子伸着小手要刨索元亦的脸。手太短，够不着。

索元亦这才发现狼崽子的眼睛在夜色里发光，和肉包一样，幽幽的。索元亦叹道：“小东西，上京很危险，保不住我都回不来了。你跟着去送死么？”

狼崽子挥着小胳膊。

“你啊你，要好好的阿初才能安心。”

狼崽子挥着小胳膊，连同挣动着小腿儿。

“我要死了，你好歹还能算个延续不是？”

狼崽子嚎上了，唔一声飞出去，在辽旷的夜色里一下飞出去，扬着飞向天际，清晰悠扬。

“你个死孩子再动我揍死你！”索元亦终于失去耐心：“阿初没揍过你是不是？”说着把他翻过来，对着小屁股啪啪几下。肉包跳起来要咬索元亦，索元亦一手把它捞起来，也悬着。

狼崽子瞪着幽幽的眸子怒视索元亦，瞪着瞪着，幽光盈盈了。

……哭了。

索元亦顿时没了词儿，狼崽子抿着小嘴儿抽泣，硬忍着不哭出声，小身子一抖一抖，最后扑进索元亦怀里，抱着他脖子，哇哇大哭。

索元亦把肉包放下，抱着狼崽子轻轻拍他背。轻轻叹了一下。把这小东西扔家里估计还会自己跑，老管家根本管不住他。旁边一家木门后面狗吠了两声，许是被小东西的嚎啕给勾起来的。索元亦抱着狼崽子往回走，肉包呼哧呼哧跟在一旁。一条巷子里黑到了底，略略有脚步的回音。

“你也要找阿初去？”

狼崽子安静了一会儿，低低唔噜一声。

“那你别给我找麻烦。带着你上京可以，但我不是阿初，找麻烦就揍你屁屁。明白了？”

狼崽子又一阵静默。突然直起身子，瞪着索元亦，努力地张着小嘴：“初初……找……初初……”

索元亦惊讶。这小东西，第一次说出三个字的句子。

狼崽子揪着索元亦胸前的衣服，一字一句，嫩声嫩气道：“初初……找，找初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