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琳琅从未有一刻觉得枕边人这样可怕过,她哭着从榻上跌下来,抛下这些年所有的不甘怨恨和高傲,声嘶力竭的朝向云章哭求:“求你了向云章!你放过明姿,她也是你的女儿啊!”
你也曾牵了她的手在枣树底下荡秋千,在青州的青石板路上来来回回的学走路啊!她攥着衣襟觉得心里翻江倒海,气急之下竟又吐出一口血来。
血花四溅,染上了向云章的霜白锦袍,他愣了一下向来都知道宋琳琅身体不好,可是没料到已经不好到了这个份上,仅仅只是今日,她就已经吐了两次血了。
向明姿哭喊着挣扎开来,扑在宋琳琅身上泪落不止,心里蔓延上无边无际的恐惧。
宋琳琅顾不得嘴角未干的血迹,死死的抱住了向明姿不肯撒手,一屋子老的老病的病小的向云章忽然有些恍惚曾经铁桶一般的宋家人围住的院落,原来内里,竟也已经这样不堪一击了。
宋老太太正往洗三水里撒桂圆红枣,忽而竟觉得心猛地一跳,手上的桂圆飞出去跌进水里,溅出一片水花。
宋大夫人瞧出些端倪来,忙上前笑了两声接了宋老太太手上托盘,吩咐稳婆唱祝词请小公子。
宋老太太就顺水推舟的放了手上东西,强撑着看着哇哇大哭的奶娃娃在泡着艾草、桃木的水里扑腾完,就起了身朝外头走。
宋大夫人跟大少奶奶都面露担忧,忙朝宋楚宜使了个眼色。
宋楚宜早已经站起身跟着了,她几步跑到宋老太太跟前扶了她的手,小心的搀扶她下楼梯。
祖孙二人都良久没有说话,过了不知多久,宋楚宜手背上却猛地一冷,她有些错愕的盯着自己手上水渍,默默地攥紧了宋老太太的手。
“当初你外祖母下了狠心同我们老死不相往来,连琰哥儿,都是派了应书来接的,一封信都不肯施舍给我们”宋老太太佝偻着背,眼里又落下一大滴眼泪:“我还觉得她不近人情,现在想来,她没举刀来杀了我,真是她太良善了。”
有些事,若是不能亲身经历,永远谈不上感同身受四个字。
宋老太太压抑着心里酸痛,沉声道:“从前还说我们尽力弥补就好了,现在想来,再怎么弥补又有什么用处?!我恨不得向云章死无葬身之地才好,相信你外祖母对待李氏、对待老二,心中的恨只会有增无减”
宋楚宜垂着头没有答话,有些伤害已经造成,并不是三言两语的道歉就可以抹去。她能理解宋老太爷跟宋老太太的爱子之心,却也绝不能忘记崔氏如何死在离晋中千里之远的京城。
所有人都该为自己做的错事付出代价,哪怕就是宋毅也是一样。
“琳琅的身子向来不好,也不知道如今层层压力之下,能不能经受得住”宋老太太面色沉痛,新生儿的喜悦也未能叫她心里的难受减低半点:“从前她冥顽不灵不晓得回头的时候,我赌气想也不理她算了,让她自己尝尝娘家不帮靠的滋味。可是现在又不由怪自己是在太狠心了些,若是我时常还派人去看看瞧瞧,向家也未必敢这么苛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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