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惊醒的时候，冷汗浸湿后背的衣裳。她松开木钗，长发倾泻而下覆住后背，才使她觉得有一丝温度。

此时正是午夜时分，蒹葭看着窗口，只见一片漆黑。

她抬起手，血腥味扑鼻而来，掌心一片模糊。那是在每每在梦靥中挣扎时候留下的痕迹。

重生后的每一个夜里，每一次午夜梦回，都在一次又一次窥见悲戚的往昔。她在梦与清醒中挣扎徘徊，好像又看见她那残破的躯体，苟延残喘的挣扎着，面容上是徒劳的浓重恨意。当汗水浸湿衣衫，她猛地惊醒，才发现那又是一场梦。

蒹葭合目，让自己静下来。

痛苦让邪念纵生，若是止不住冲动，她会杀欲骤起，那三个人即刻便会成为她手下的亡魂。但她残存的人性让她不会这么做。

蒹葭于是起身来，绕着房间缓步行走，权当散心。曾住了百人的屋子如今只剩四人，到底是空旷了些，亦徒增了几分苍凉。

可这世间的游戏规则原就是弱肉强食啊。

思及此，她倒有些感谢这身子原先的主人——多亏了这幺幺十年来受过的训练，才能才能承受白蒹葭的体魄与力量。若是普通人的体质，那她上一世练就的本领就算是竹篮打水了。

凭真讲，比起重生，蒹葭更愿作一缕游魂，那才能让那家人痛不欲生。她要让他们，尝尽曾施予她的无尽痛苦，在比她更可怜可悲的境地里死去。

可惜，她不能！

手不自觉的再次捏紧，她的痛与恨几乎无法抑制。

忽的，蒹葭停下脚步，下意识贴近墙壁。她蹙眉，那一瞬间她分明听见极轻微的脚步声，心一沉，蒹葭将视线移至门口的方向。

听白露三人说，那扇门从内打不开的。而拥有钥匙且会进入房间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照应生活的，另一种是……

随时会对房间里的人实施致命攻击的——

“十人众！”蒹葭下意识大喊：“七零零七！”

话音刚落，就见数条黑影从门处窜出朝着熟睡的三人而去。

蒹葭始终觉得上一世的十年每日五十公里的计时跑是非常有用的——迅疾如风对行动帮助极大，使她在速度上并不比那些会轻功的的古人吃亏许多。

她朝他们疾奔而去，顺势抽出匕首，趁着其中一个黑影背对她的间隙，将匕首狠狠扎进他颈后的死穴，直到匕刃被吞没，她才将手劲一狠，向右再剜一刀。确认这人已死亡后，蒹葭利落拔出匕首。血液随匕首而出，鲜热的腥味扑袭而来，溅落蒹葭的衣。

蒹葭垂目，黑夜里见不着那些颜色，可那味道仍是让她……无比怀念啊！

“幺幺——”

蒹葭听见白霜的声音，她转过身，却见不过两步之遥外，苍苍已死，白露抱着尸首嘤嘤哭泣。

蒹葭的心，猝不及防的一阵抽搐。上一世的十年中，最初的时候，她也有曾有过朋友。然而，她只能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直到第九年，最后一个朋友也在对战中死去，她终于，绕回一开始的孤独。

那些温暖的岁月像一场海市蜃楼，消散在最终。而如今，她用别人的躯体得到了本不是她的温暖，却眼睁睁让给予温暖的人死去。无论如何，蒹葭觉得自己亏欠了。

体内的嗜血因子，在这一刻被彻底引燃！

只见她紧握着匕首飞速移至那些黑影，待至近身随即利落熟练的一刃封喉。

白霜赶来的时候，只剩无言。

他是在不断战斗中生长的，可他从未见过谁，会如此时的幺幺，没有丝毫迟疑的不停斩杀……就像一台麻木的杀人机器。

待最后一个人呆立原处时，蒹葭笑了，她站在窗口渗入的明亮月光里，唇角扬起，诡丽至极。

白霜只觉寒意渗骨。

他看见她握着匕首，不急不缓的靠近最后一人。血液滴落在死寂的空间里，一声，一声，声声逼人性命。

那人终究绝望的闭上眼。

然他什么也没发生。

蒹葭只是走开，很快又回来，将手中包裹好的物品扔给他。

“把这个给你主子带去！”

那人最终是逃似的离开了。

“蒹葭，苍苍她……”白露紧拥着苍苍冰凉下去的尸身哭的声嘶力竭。

蒹葭蹲下身，握住苍苍的手腕。不过三四日前，她曾握住这女孩的手腕惊醒……她合目，良久，竟是一声轻叹。

翌日，消息传遍十个房间：昨夜的测试中，原有的四十七人余二六人；十人众……余一人，其余皆丧于七零九九之手。

许久之后，这个夜晚被称为蒹葭之夜，而蒹葭二字，成为屠杀的代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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