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殿外踏进一人,风雷一般跪到殿前,苻坚开了双眼,正见郭庆举起双手于胸前抱成一拳:“陛下,燕主追到了,正在殿外。”
“带进来。”
慕容暐周身绳索捆勒,长发披散下来,加之头颅低垂,看不清他脸面,就这样狼狈模样被两名秦兵押着进到昔日自己坐掌的正阳殿中,倒是无师自通便老实跪下。或许始终紧张不安,再或许到了如今多少有些自弃,双膝磕下也是重重一响。
苻坚早在他被押入之前便坐直了身子,于高殿之上向阶下之人一番俯视打量,半晌竟是笑了起来:“好歹一国之君,如何这样狼狈?”
慕容暐仍旧低着头不说话,站离他身前几步距离的郭庆率先反应,揣出缴获,几步行到殿前,递交给赵整转手苻坚。
殿下跪着的那一人到了此刻才总算将头抬起来,眼中浊然薄泪盖住视线,却不失焦距紧紧盯着苻坚从赵整手中接过一枚玉玺来把玩。
像是注意到了这样的目光,苻坚微将手举起向他,问了一句:“既是宗族基业,何故丢弃不顾?”
赵整迈前一步,方想提醒他该如何答话,却倏忽被苻坚拦下,侧目而视,苻坚面色平和,不像是在逼他说些什么,除却一人在上、一人在下的场面,更像是平素的一场交谈。
慕容暐逐渐收了目光,眼皮颤动一刻,总算双手撑地,叩首答道:“狐死首丘,有什么不对?”
语气中意外地和缓无波,中夹着一分淡淡的倔强,又强撑着骨子里本不必要的尊严几许,奈何到了旁人耳中却是更像狡辩。
也的确可以说这是狡辩。
苻坚没有立刻开口说些什么,只微向后一倾身子,身旁赵整轻嗤一声,偏过头好似不屑再看他一样,殿下郭庆立在一侧左右审视着正对话的二人,半晌才看苻坚摆了摆手,将那一枚玉玺搁到案上,站起身吩咐道:“命张蚝、邓羌即刻带兵撤出后宫、戚里,留时间给燕主召集文武,孤在宣明门外静待燕主率众而降。”
窗外一阵喧哗,慕容冲与慕容凤、慕容泓纷纷抬了头,三方互对了眼后一齐站到窗前,由慕容凤伸手将窗开了一缝,三双眼睛各带着试探向外看去。
“秦军怎么撤出去了?”慕容凤口中略带着狐疑,一边用手仍旧撑在窗子上,一边两边看向慕容泓与慕容冲二人。
他们被秦军“看守关押”在这宫中已有些时候了,虽不能说成整日提心吊胆这么软弱,倒也是在憋闷和猜疑之中度过。
“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慕容冲蹙眉问道:“能是什么事?”
慕容泓摇了摇头,显然也是摸不到什么头脑。
按说就算秦军要从皇宫中撤出,也该将他们这一干“俘虏”一起带出去才是,更何况,秦王苻坚还未召见他们,也未定他们生死,正当在邺城坐镇受各方降书、统收户口,平白地撤军作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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