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来的时候,外面的雪是不是都化干净了?”
指尖猛地一凉,便触到一如绸缎凉薄的肌理,这就仿佛脑袋扎入了冰雪窟,冻僵成冰柱尚且如口含苦胆。他的声音因身着崭新而挺拔的窄袖骑服而饱含欣喜,却掩不住陌生的疏离。
“墙角屋顶,俱化作甘泉润物。”
慕容冲站起身,背对着他又面向铜镜,眸色在昏黄的映照下渐变黯淡,犹如一汪活泼的溪流蓦然沉寂为不枯的井水。骑服干练而精致,贴服躯体,勾勒出未长成的健壮和细瘦的骨架,就着草草挽起的长发,一时竟真有些雌雄莫辩。
窗外微风细雨,茸茸清凉,扑在面上。他默默拿起一只篦子,顺着额角向后将碎发收拢,却终于怎么也收不拢,所幸将篦掷于地,以手胡乱地归束,总算有一滴雨落在唇上,才慢慢地停了下来。
王洛向四周看了看,面上微微挂起笑来:“郎君许是喜欢落雪?”
慕容冲以手扣住衣领生硬地扯开,干巴巴地摇摇头,便立刻有宫人将微开的窗子合上,又服侍他将新衣换下,王洛挥了挥手,又有人将过冬的披风捧来。
“雪不是化了吗?”
“是,郎君,只是长安的春天总归还要再晚一些。”
慕容冲回过头来,看向桐生。
“先生曾经说过,极南之地,终年不曾有严冬,可是真的?”
桐生站起身,默默将药箱背在肩上,在平静又执着的等待下微微弓下身,缓慢地作揖,倒不像是在回答谁的提问,反倒如是自顾地说起来:“彼处有老桐,未人知其所,傍树为河,河中游鱼,四季百鸟,游鱼跃起,是为龙来,百鸟鸣起,是为凤来。”
慕容冲笑了笑,亦可说是毫无表情,他将披风的毛领压下,戏法一般抓起一只步摇扔甩过去。
“先生慢走。”
桐生再度深深地将脸埋入长长撑起的两袖之后,从微开的缝隙里看到那人拨开珠帘,细细碎碎的影子从视线中一晃而过,他默默地俯下身,拾起了地面的赏赐,再度站起身,形色摇晃地顺着四壁摸索到门前。
帝王狩猎,后妃桑蚕。长安的春天的确来得过于迟了一些,清晨犹如冬未退去,紧缩在厚实的新衣之后,尚还寒冷到牙齿打颤,慕容冲伸出一只手,搭着圈搂在自己脖颈一侧的小臂,顺着被风掀起的车帘,看向车外。
他长而密的睫羽之上仿佛结了一层白霜,苻坚于是微微低头,自上而下于他面上吹了一口气。
“自仲秋之后,该是再未见过族中兄弟吧?”
慕容冲使劲眨了眨眼,抬起头,彼方是一如降恩施舍一般的愉快,抿着唇,目色柔和却如怀悯,少年微微侧身,半身凑向窗前,不动声色地逃脱了那犹如束缚一般的怀抱。
“见或不见,有什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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