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的官制在前魏的基础上有所改动,通过林清源在立国前夕的费心筹谋,以及在他过世之后高祖皇帝的调整,逐渐形成一套完整的文武百官互相制衡的体系。令
西府军事院主官为两位军机,另设三到五名知院,一般由行伍经验丰富的武勋亲贵担任。知院的权力并不固定,如果遇到那种极为强势的军机,也有可能沦为跑腿打杂之流。
但是没有人觉得裴越进入西府之后,也会变成这样的角色。
以他的军功、爵位和人脉,再加上与谷梁的亲近关系,注定他只要进入西府就会拥有相当大的话语权。
令人稍稍感到奇怪的是,右军机萧瑾并未立刻提出反对的意见,反而是谷梁主动出班奏道:“启奏陛下,臣认为此举略有不妥。”
刘贤望着双肩宽阔如山的中年男人,不禁想起开平帝临终前的提点,便温和地问道:“为何?”
谷梁清了清嗓子,从容地道:“卫国公身负显赫战功,兼之在练兵打仗上颇有章法,足以胜任军中任何一座大营主帅的位置。只不过,军事院执掌国朝军务,每一条政令都可能对全局产生长远的影响,因此既需要主政者通晓各地军情,也应选择老成持重之辈,后者尤为重要。”
这番话合情合理,裴越终究太过年轻,而且从他过往的履历来看,他不像是那种为了大局可以忍气吞声的性格。这样的人坐镇一座大营或许无碍,但要是让他执掌统领大梁百万雄兵的军事院,稍有疏忽都会酿成极为严重的后果。令
放眼满朝文武,敢于当面说裴越资历不够还需要磨砺的人委实不多。
刘贤渐渐琢磨出一些意味,随即微笑道:“谷军机,你误会了。”
谷梁微微一怔,纵然顷刻间便明白这句话的深意,他仍旧有些不太适应这位新君的行事风格。
何为误会?
谷梁之所以要当众驳裴越的面子,当然不是嫉妒自己的女婿,而是从刘贤之前的大肆封赏中,逐渐感知到捧杀的危险。他知道刘贤被立为太子离不开裴越的襄助,但这份交情究竟有多深厚,恐怕只有刘贤自己心里清楚。
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自然是人人艳羡的盛况,可是这种情况难以持久,而且一旦出事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刘贤喜道:“大善。”
除去新任五军都督府大都督之外,朝堂和京营的主要职务皆已有了人选,这场朔望大朝也走向了尾声。
文武百官喜忧不同,且大多沉浸于刘贤那番话勾勒出来的宏伟蓝图之中,故而没有多少人在意都知侯玉最后宣读的那道圣旨。
左庶子吴存仁擢为翰林院侍读学士,成为这座被誉为储相之所的清贵衙门二把手。
翰林学士依旧由东府参政韩公端兼任。
吴存仁学识渊博文采斐然,起草过很多份极其重要的圣旨,譬如开平帝在遇刺之后委任辅政大臣的圣旨便是出自他的手笔。除此之外,年过三旬的他还是莫蒿礼最重视的关门弟子文道传人,在清流文臣中拥有很大的影响力,被称作年轻一辈中的文坛盟主。
裴越望着那位不卑不亢领旨谢恩的文臣,心中忽然隐约有种预感,在老一辈文臣逐渐凋零之后,这位吴学士极有可能成为将来东府的掌舵人。令
从他的晋升路线便能看出,对方走的是真正的储相之道,从翰林院修撰到詹事府太子属官,再到如今的翰林院侍读学士,将来即便没有外放为官的经历,也只需要熬过一些岁月,便能升任六部尚书继而进入东府。
但是……
自己那一刀如果要砍下去,恐怕这位吴学士首当其冲。
刘贤并未察觉到裴越的神色变化,这场朔望大朝顺利完成,他心中兴奋与喜悦兼而有之。
他完成了吴太后交待的所有事情,并且没有出现任何差错,而且从文武百官的反应来看,自己那番鼓动人心的煌煌大论起到了极好的效果。
仔细思量一番,确定没有遗漏的细节,刘贤便转头望向恭敬肃立的都知侯玉,后者心领神会地面向百官,高声喊道:“退朝!”
百官恭送新君转入后宫,而后三三两两地离开承天殿。令
其时,阳光明媚,风光正好。
右执政洛庭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谷梁,后者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