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衡没有作答。
他微微倾身,爱惜的在少女唇间落了一个吻。
裴道珠对上他深邃漆黑的眼眸,迟疑道:“你说你瞧不见从前的恩怨,难道萧丞相对你的那些算计,都要一笔勾销不成?你就不恨他吗?”
萧衡握住她的手:“北方这片疆域,原就是汉人的地盘,他利用我收复故土与旧都,我可以不计较。只是……他欺骗我多年,又在你身上下了那许多功夫,这些账却不得不算。”
许是天寒地冻的缘故,他忽然打了个哆嗦,随即龇牙一笑。
他笑起来牙齿白森森的,瞧着很是锋利阴鸷。
他缓声:“裴阿难,你觉得我是轻易原谅别人的人吗?”
裴道珠抬手抿了抿被风吹乱的鬓发。
她当然知道萧衡是怎样一个人。
只是这么多年来,他都把萧允视作生身父亲,该是拥有一颗怎样强大的心,才能如此坦然从容地接受萧允从父亲的形象转变成仇人?
她还以为……
还以为萧衡会堕落很长一段时间不可自拔。
萧衡握着她的手站起身:“洛阳这边,我会安排自己的亲信来镇守。再过半个月,等北方局势彻底稳定下来,咱们再返回建康不迟。”
这种事情上,裴道珠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的。
跟着萧衡往暖阁方向走的时候,她甚至还悄悄松了口气。
她以为萧衡会仇恨南方的那个朝廷,也许会拥兵自立,也许会令九州四海重新陷入战火之中,没想到……
他并没有让天下百姓,因为他的私事而跟着吃苦。
她望着萧衡高大挺拔的背影,对他的钦佩忽然又多两分。
……
一个多月后,建康。
已是草长莺飞的时节。
乌衣巷中。
因为萧衡征伐北国立下赫赫军功,如今的萧氏家族满门荣光,在朝廷里的威风更盛从前,天子不仅嘉奖了许多金银器物,还提拔了不少家族子弟。
萧府宽敞端宏,后园子里冰雪消融草木萌生,一座飞檐斗拱白墙黑瓦的凉亭修建在高高的假山上,在此可以俯瞰整座园林的风光。
凉亭里摆着棋盘。
萧允端坐在棋盘一侧,闲适地拈起一颗棋子:“听闻军队已经到了北岸,想来过不了几日,就能抵达建康。”
与他对弈之人,虽然穿着简陋的粗麻道袍,但眉宇间隐约透着贵气,正是昔年的大皇子司马瑾。
司马瑾跟了一子,笑道:“令郎凭一己之力收复疆土,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旷世奇才。若是可以,我继位之后,也想重用他。”
萧允讥笑两声:“殿下何故说笑?不过是身上流淌着一半肮脏血脉的杂种罢了,哪里值得重用?更何况如今四海归一海晏河清,也无需那柄刀了。”
“杂种”这种粗鄙的词语从他口中说出,尽管司马瑾知晓他的性子,却还是有些不适。
司马瑾道:“丞相与我提起他的身世时,我很是惊讶。如他这般精彩绝艳之人,竟然是北国穆王的孩子,真是可惜了……”
假山之上,垂柳依依。
灰白的天空上飘着一只断线的纸鸢, 乘着东风,慢慢朝天际掠去。
亭子里安静了片刻,司马瑾忽然问道:“当真要在国宴上下手?”
萧允轻捋胡须,脑海中涌出裴道珠的身影。
他苍老的眼眸中满藏杀机:“先策反他的夫人裴氏,若裴氏深明大义,肯为我们暗中下毒,那么倒也能免去一番杀戮打斗。若是不肯……那么先除掉裴氏,再在国宴上对他动手。”
晚安安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