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深以为然,点点头。庾冰当权执政,施行严苛的法治,虽纲目不失,但不过小道小善而已。与之相比,谢安更欣赏王导的为政方针,那便是“我清净而民自化”、“无为而无不为”的黄老之道。
但后来又听刘仪那句“也不知为何会有如此多的流民”之后,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了,因此一言未发。刘仪毕竟养在深闺,对于民生之事知之较少。
说起来其实惭愧,这些流民或多或少也与自己的家族有些关系。若要联系深究,只怕要追溯到西晋末年的八王之乱,司马氏兄弟同室操戈,使得西晋元气大伤,胡人趁机问鼎中原,践踏河山。西晋怀帝司马炽永嘉五年,匈奴压境,攻陷洛阳,怀帝被掳。北方各大门阀士族南渡长江,避乱江左,纷纷投靠琅琊王司马睿。西晋灭亡,司马睿后来建立起东晋王朝。这些南渡的士族中,便有陈郡谢氏、琅琊王氏等家族。
南渡的衣冠士族纷纷开始兼并土地田亩,巩固家族势力,致使一些贫困的农民流离失所,北方的流民南渡长江,来后亦居无定所。
这些兼并土地的士族应也有谢氏家族吧。谢安猜想,便沉默了。
“谢郎,你在想什么?”刘仪问道,“是不是怕去了刘家,没有携归宁礼,被我刘家阿兄与长老责怪?”
谢安轻轻点头。
刘仪也没再说话。两人都沉默着,车内一直安静,牛车缓慢行驶着,入了某个集市。渐渐地,能听见车外人语喧哗。
刘仪看看身侧有些闷闷不乐的谢安,待要开口安慰他两句,忽听车外有女郎歌唱:“夕玩望舒,入室鸣琴。五弦清激,南风披襟。醇醪淬虑,微言洗心。幽畅者谁,在我赏音。幽畅者谁,在我赏音……”
谢安眉梢一动,收回思绪,端坐了身子,竖起了耳朵倾心聆听。这一举动恰被善察的刘仪窥了去,刘仪心中有些不快,酸意十足道:“自打遇见了流民,谢郎就一直心不在焉,怎么一闻女郎歌声,就如此全神贯注了?”
谢安轻轻一笑,赶紧放松了身体随意坐着。刘仪撅起檀口,对车夫唤了一句:“停车!”
“夫人有何事么?”
刘仪瞥一眼谢安道:“我要看那唱歌的美人!”
车夫又询问谢安:“郎主?”
谢安看也不看刘仪,但笑道:“随了她。”
车夫遂驭停牛车。刘仪顺手挑开帘子循声向外查看,扫了许久只闻仙乐不见人面,正欲撤手,忽见一绿衣女郎手握玉笛,面覆绿纱,袅袅婷婷地走来,仿佛凌云踏波,步步莲花。
那女郎来到车窗下,对着刘仪微微伏腰颔首,也不说话。刘仪心下奇怪,便仔细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那绿衣女郎缓缓抬起了头来对视刘仪,刘仪登时一怔,恍然以为自己见到洛神,单看那一双流盼的美目便知是人间绝色,暂放车帘故意回首对谢安道:“是位貌若天仙的女郎,谢郎不看看么?”
谢安心里虽也好奇,但知刘仪妒心浓烈,便道:“文君喜欢美人,就自己看美人吧。”
< 更新更快 就在笔趣网 www.biquw.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