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哥,难道华尔兹领事也保不牢你吗?”黄金荣不等坐定便问道。
曹显民摇了摇头。他是副领事华尔兹的翻译,在黄金荣这些人眼里,副领事这样的人物,在法租界里就应该是顶天的了,然而他自己清楚,别看他平常翻译的时候把华尔兹称为“租界总监”,但这只是花花轿子人抬人的伎俩,只有华尔兹的地位升上去了,他这个当翻译的说起话来才有人听。
实际上华尔兹只是一名荣誉领事而已。领事馆跟大使馆不同,大使馆里连个三等秘书都是外交官,但是在主要职能是为侨民提供服务的领事馆里,除了外交部正式委派的领事官之外,其他人员都不能算作是外交人员。而所谓的荣誉领事,实际上就是受当地侨民团体推荐或者聘任,辅助领事官代为履行某一部分领事职能的普通侨民,不但不是外交人员,甚至连政府雇员都算不上——事实上最初的时候,领事本身就是由侨民团体推举产生的,并非本国政府任命,甚至有时候会有外国人代理本国领事的情况发生。
华尔兹是一位资深传教士,在法租界各个阶层都颇有影响力,因此历任总领事都会用他来辅助自己管理租界。说是管理,其实就是在总领事与侨民之间代为沟通,起到一个上情下达的作用。这样的角色虽然表面上能得到领事的“尊重”,在侨民间享有“荣誉”,但又能拥有什么真正的权力呢?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还不如曹显民。
曹显民作为赴法留学生,是在法国被外交部聘用后派往上海的,所以他是正儿八经的政府雇员。现在巨籁达只是免了他的职务,但却并不能直接开除他——不过这只是个时间问题,据曹显民所知外交部里是不会有谁为了他这个华人去硬刚总领事的。
这些话当然没必要对黄金荣说,曹显民如今最想搞清楚的是,他是否被牵连到什么事情里面去了,以及如何在总领事正式向外交部打报告之前,想办法把自己给摘出来。
“我听到消息,免掉你我二人职务的命令是总领事直接下达的。”
“啊?”这个消息由不得黄、林二人不震惊,法租界的总领事对他们来说就像是太上皇一般的存在。黄金荣就郁闷了,他一个小小探目的名头怎么可能被总领事给知道了呢?说实在的,除了他的几位直属的顶头上司之外,法国人谁知道你黄金荣是哪个。
“我想问一下,老弟你最近是不是碰着啥事体了?如果有啥事体的话,千万不好瞒,讲给我听一下,我来帮你参详参详。”
“绝对没有,讲实话,最近市面上风平浪静,啥个事体都没有。要是有事体,我老早就给阿哥你交底了,求你帮忙了,怎么可能让事体捂在我手里头?”
“没事体就好。不过我打听到,开革你的命令是今天中午一吃好饭就下来了,免我职的命令是三点钟快出来的。所以我才会想,是不是你那里有啥事体,或者得罪啥人了?”
黄金荣皱起了眉头,曹显民这个人他了解,在这种关键时刻是不可能拿这么关键的消息来开玩笑的。
这么看来,纰漏肯定是出在了他身上,但是他最近确实没碰到过什么问题,甚至就连平日里经常出状况的戏楼、赌场这些是非之地,最近都一帆风顺的,可以说正是万事亨通的好辰光,怎么就来了这么个晴天霹雳呢?
三人又合计了一阵,只是无论黄金荣如何开动脑筋也想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最后,曹显民道:
“看来,要搞清爽这件事体,还是要寻人帮忙。”
“阿哥你也被从领事馆里赶出来了,现在还寻得到谁帮忙?”
“这就要着落在你身上了。”
“我?”
“你怎么把凡尔迪给忘记了?”
黄金荣之所以在传闻中能获得那枚头等金质勋章,就是同凡尔迪有关。凡尔迪是总领馆的书记官,庚子年的时候他携新婚夫人去苏州游玩,结果在游览太湖时被湖匪绑架,靠的是黄金荣的斡旋才把他们给解救出来。事实上,当时黄金荣已经因为四明公所事件从法租界捕房辞职,回到了父亲做过捕头的苏州讨生活。正是因为考虑到他在苏州颇具势力,租界捕房这才求到他的头上。等事情解决之后,黄金荣不但重回捕房升职加薪,还声名大振,为他接下来在法租界呼风唤雨打下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