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拨咱师兄弟关系,该死。”
……
韩舟进了病房,看到谢导现在的摸样,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春节之后就没再见面了,仿佛这几个月谢导老了十几岁的样子。
本来谢导马上要退休了,周围儿女又都有自己工作,所以其他人没注意到他身体突然之间变差了这么多。
但是谢导每天起床照镜子,恐怕早一两个月就知道自己撑不住了。
谢辅苍老的皮肤松弛的手抬了起来。
乔桉山直接跪在了床头,双手捧着谢辅的手。
谢辅鼻子里插着管儿,声音很微弱:“乔……乔,咳,啊,还。”
乔桉山眼泪啪的一下就下来了:“我还好,我还好,您躺好。”
“等您好了,再陪您下棋。”
谢辅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响,然后断断续续:“好……好不了……了,你啊,你别在……那……那破……破剧院了,去……去拍……拍电影吧,啊。”
乔桉山低头,额头杵在床沿上,眼泪把本来就湿了的床单又浸湿了。
谢辅:“你……就是……太散漫了……性子……咳咳咳,咳咳咳咳……”
“我……”
乔桉山急了,急忙按按钮。
护士就在背后呢,上前:“没事,没事,你们说。”
乔桉山看护士在,才安下心,继续听。
谢辅眼珠子挪移了一下,看向韩舟。
韩舟大概可以看出,谢导现在估计是看不清自己再哪儿了,因为他仿佛看向了这边,但没有盯着自己的脸。
快步上前:“谢导,我在。”
谢辅松了一口气:“这……这,你……”
韩舟:“让我帮他拍电影?”
谢辅下巴微微的点了一下。
韩舟郑重的点头:“好。”
韩舟挤出蹲下,挤出笑容:“本来准备邀请您演《倚天》的张三丰的,这下可能得多等您养一养了。”
谢辅咳咳了几下:“我啊,看你……哎……”
说着又开始很深的呼气,貌似是气短的样子。
谢辅眉眼挤了一下,很痛苦,才继续:“你去找找老大,他有东西给……给你。”
韩舟在床头蹲着:“您好好休息,咱们还有开国三部曲第三部要拍呢。”
谢辅笑了一下:“让……让韩四……啊四……自己拍……拍去吧。”
“我得走啦。”
“你,你……”
韩舟点头:“我懂,拍主旋律电影。”
谢辅心满意足:“就……看……看你了。”
谢辅的女儿在两个人背后,又哭了起来,已经哭不出眼泪了。
谢辅看着韩舟:“你……你们……你们俩……给我,给我……”
乔桉山已经哭傻了:“您要什么?”
韩舟不确定,询问:“抬棺材?”
谢辅满意的下巴点了一下重重的:“嗯。”
看来,谢导是把自己和这个乔桉山,当成他的传人了。
谢辅迷蒙的看向自己的女儿:“韩四……四……”
韩舟:“四叔刚刚晕过去了,现在醒了,在急诊病房那边做检查……还没过来。”
谢辅咳嗽了一声:“那……那算了……吧。”
“啊,叫珊珊……珊珊……还有二纳子……咳。”
韩舟起身,深吸一口气:“谢导,再见。”
乔桉山哇的一下哭出了声。
就看到谢辅的手指往外扒拉,示意两个人走吧,去干自己的事儿去吧,去走自己的路去吧,去吧。
这本来不允许进入的ICU,人来人往。
韩舟走出ICU,抬起右手,手掌啪啪啪打了三下额头。
然后大拇指小拇指捏着两边太阳穴,手掌揉搓着头发。
走出去,韩舟叹气。
最后一次见谢导了。
就在外面等着,到了十点钟,护士开始第三次赶人了。
韩舟等人迫不得已才走了。
谢辅的大儿子拉着众人去吃饭。
众人也没拒绝。
吃饭时,乔桉山哐哐的喝,喝了个酩酊大醉。
韩舟沉默不语,喝了一些。
谢辅的大儿子找到韩舟:“韩舟,我妹妹说,老头子让你给他抬棺材?”
韩舟点头。
谢辅大儿子:“留一个电话,好联络。”
“老头子有东西留给你,明天有空了,我去给你拿。”
第二天早上八点,韩舟收到消息,谢导走了。
按规格,谢导二十年前还是在职军人,四十年前曾经作为文工团一员参加过对香蕉国战争的前线慰问,并且负过伤,拿过三个国家级勋章,并且拥有巨大的社会影响力,所以理所应当可以安排进八宝山。
韩舟要参与治丧组,所以开车赶去了布置灵堂的八宝山。
在这里,韩舟收到了谢导留给自己的东西。
一套日记。
准确的说是摄影日记。
从谢导几十年前第一次做电影这一行,每学到什么,每用到什么新镜头,每用到什么技术,每看了什么电影有什么感想,都会写在里面。
一写就是四十五年。
四十五年,好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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