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老人都知道郡王殿下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可是像今日这般气红了眼要吃人的模样,却都是第一遭见,一时竟是无人敢上前规劝。
“殿下,李姑娘来了。”还是莲溪悄悄去求李曼儿出面。
李曼儿站在门外一望,见屋内一片狼藉,郡王殿下正大马金刀坐在屋里唯一完好的檀木桌上喘气儿,不禁也吃了一惊。
“殿下,何事这般动怒?”李曼儿抱着琵琶,温和道:“奴婢给您唱支曲儿,您消消气儿。”她行动温婉,衣饰朴素,同永嗔讲话,语气听不出恭敬生疏、倒是亲切和气得很。
若不说是歌女,只怕要被旁人错认作永嗔的大姊姊。
永嗔今日心气儿不顺到了极点,冷声道:“谁叫你来的?府上的规矩呢?爷这里倒成了谁想来就能来的了?”
李曼儿臊了个大红脸,把脸儿埋在琵琶颈上,这便要退出去。
“爷没说你。”永嗔望向门外,“莲溪你个狗东西!给爷滚进来,跪着!”真见莲溪进来跪着了,忽的又想起毓庆宫里那一幕,皇帝命令他跪下——他终于还是和众人一般,成了帝王眼中的奴仆。
想到此处,永嗔越发心烦,挥手道:“滚出去!”见李曼儿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倒是心生怜悯,道:“随便捡几只曲子弹来便是。”
李曼儿慌乱之中,纤指一挥,弹出的乐曲便是从前练习最多也最熟稔的。
“虚室重招寻,忘言契断金……英浮汉家酒,雪俪楚王琴……广殿轻香发,高台远吹吟……”
永嗔听她弹曲,初时已渐渐放松,仰躺在紫檀方桌上,听到“广殿轻香发,高台远吹吟”一句,猛地又坐起身来,目光如炬,盯住了李曼儿。
李曼儿骇了一跳,手指轻按,止住琵琶声,颤声道:“殿下,哪里不妥?”
“这支曲子是谁教你的?”
“回殿下,是歌楼里的先生。”李曼儿松了口气,轻笑道:“这支曲子学起来不难,音色又清丽,五六年前——就是奴婢初学琵琶那会儿,这支曲子乃是众歌女入门第一课,十之八、九都会的。殿下方才说要奴婢不拘哪一首,奴婢便捡了最熟稔的这一支……”又道:“可是殿下不喜欢?奴婢再换一曲。”
“不用换,这一支就很好。”永嗔自失一笑,是自己太过敏感了,他复又躺回紫檀方桌上,衣袖遮脸,瓮声瓮气道:“这一支很好,爷喜欢听。你只唱这一支曲子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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