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向前一步跨槛出门,但文武百官并未立刻跟上,而是默默地等待另外两个人出现。
自八月二十二日第一次乾清门朝会之后,皇长子和皇五子屏后听政已经成了默认的事情。果然,一高一矮的两位皇子从宝座后方的雕龙金屏后走出,分别从须弥座左右两侧的阶梯缓步而下。下陛后,侍从太监为皇子穿上合身的红领织金加绒大氅以及白色的皮毛暖耳冬帽。
朱由校看了朱由检一眼,然后快步跟上父皇,朱由检亦步亦趋走在皇兄身后,却被皇兄小声地斥了一句:“跟着我干什么,去父皇的右手边儿。”
“......”朱由检连忙点头,他小跑了两步,竟蹿到了皇兄的前面,这给朱由校整无语了。但他害怕皇弟被父皇斥责,所以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加快脚步走到与朱由检平齐的位置。
这时,百官才从皇极殿的两侧偏门鱼贯而出。
出殿后,他们惊讶地发现,原本空旷的丹陛、丹墀林立着两列着甲擎旗的大汉将军,他们肃穆地守卫在丹陛道两侧,从皇极殿一路延伸至皇极门。
御道中央的一条连着丹陛与丹墀的云龙阶石。云龙阶石是从不走人的,皇帝从中穿行也是由轿夫用肩舆抬着从云龙阶石正上方浮过。
但朱常洛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理所应当地脚踩云龙阶石缓步下陛,而两位皇子则侍立左右,从云龙阶石两侧的汉白玉石阶趋步同行下陛。
为了防滑以及彰显中轴的特殊性,云龙阶石上已然铺就了一条乍望不见尽头的红毯。
除非圣令特许,否则无论是云龙阶石还是汉白玉石阶都不是官员们能走的。所以文武百官只能隔着五步一岗的人墙武左文右地跟在三龙之后。
皇帝从中门径直进入皇极门,两位皇子则自觉地从左右侧门趋入。
“请入武成阁。”魏忠贤指挥武官队列进入武成阁。
“请入文昭阁。”魏朝则指挥文官队列进入文昭阁。
百官不解,但仍然照做。分入两阁后,群臣发现阁内已经按品级准备好了大祀、庆成、正旦、冬至、圣节等节庆专用的朝服。这时候,官员们才知道,皇上是要将承天门行刑改成一场类似于凯旋献俘的庄肃典礼。
见到这个阵仗,原本准备拥进去看热闹的百姓开始打起了退堂鼓。始终没有人鼓起勇气做第一个踏进大明门的人。
升陆文昭为锦衣卫百户的条子,在面圣的第二天就被一個小黄门送到了锦衣卫指挥使司。当日,骆思恭在本部衙门的正堂里,当众把百户的牌子递给陆文昭,陆文昭也非常识趣地单膝下跪双手捧接腰牌。
陆文昭并没有向骆思恭汇报自己的推测,而是继续执行着“监视澳门来人”的任务。
耶稣会使团只在徐光启的家里住了一夜。耶稣会财大气粗,他们第二天就在琉璃厂和正阳门之间的正西坊全款置办了一间能容纳整个使团的宅子。
耶稣会使团置办的房产离正阳门很近,而正阳门和大明门之间只隔了一个被民间称为“棋盘街”的小型广场。所以包括龙华民、郭居静在内的一众耶稣会士和澳门海商很早就在锦衣卫设置的拒马方阵前候着了。
“他们为什么不把中间的门也打开?”澳门商人迪尼什·若昂问道。
“那是皇帝陛下才能走的。”郭居静回答道。
“皇帝不用就一直关着?”商人瓦迪斯瓦夫·阿马托追问道。
“这是规矩。”作为与耶稣会的领袖,龙华民一路上都在跟大明的官员打交道,听过最多的词就是“规矩”。
“我们不进去吗?”商人哈拉尔德·布兰特不关心规矩,他只想快点进去。
“枪打出头鸟,还是先看看吧,咱们毕竟是外国人。”龙华民摇摇头。
因为耶稣会没有进去,所以身着便服尾随跟踪的陆文昭小队也就继续站在拒马后面等着。
顾盼间,陆文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