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行惊讶看着皇帝:“陛下……”
朱翊钧摆了摆手:“申卿,站在此地不要走动,待朕换个常服。”说罢,也不管申时行的呼唤,转身而去。
……
顺天府衙门。
新任府尹王之垣坐在大堂上,不断翻阅着卷宗,愁眉紧锁。
顺天府的卷宗,实在太杂太乱了!
肉眼可见烂账一大堆,最早能追溯到十年前的孙一正在任时期,此人贪墨也就罢了,由此带来的田亩纠纷、发出去的盖有衙门印章的非法通行证、拖欠商行的银两,数不胜数,七年来根本没人解决!
而涉及到田亩、户口的案卷,不是一个数字传十年,就是这里少一页那里缺一册,显然是下官敷衍,上官放任,乃至故意抽走紧要案卷。
奈何前任府尹金立敬以主动结束政治生命的方式,与皇帝一笔勾销了,他也不可能将人抓回来问明白。
至于其余乱七八糟的事,更是数不胜数。
譬如朝廷从浙江等地迁徙入京的三千八百余富户,在黄册中消失殆尽。
或者今年从外省迁入攀附学籍的人家籍贯混乱,本是富户籍、商籍,莫名改成了生员籍等等。
全都无从追究了。
这样的情况,跟从头丈量一遍田亩,重新挨家挨户清点户口,有什么区别?
王之垣深感棘手之下,不由叹了一口气。
顺天府向来有小九卿之称,多是朝臣的跳板,五日京兆便是这个位置的真实写照。
即便在万历元年皇帝下诏规范所有官吏在任的任期后,有所改善,但却已经有种积重难返的意味在其中了。
哪怕任期五年,谁又能将这些十数年的烂摊子处置妥当?
大多在任的府尹,想的都是“不如不做”。
就像传言中金立敬致仕时所说的一样,身不由己,不如致仕痛快。
“王京兆,这是隆庆五年,孙一正在任时统计的丁口。”
一道声音唤醒了王之垣的沉思。
他抬起头,见到治中抱着一沓卷宗从侧堂走了出来。
王之垣连忙起身接住:“劳烦常治中了。”
治中好歹是五品属官,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常春乔连忙回道:“当不得劳烦,能与王京兆共事,是下官的荣幸,京兆当初一句‘与众为政耳’,一度让下官引以为楷模。”
王之垣在官场不太受待见,但是在民间的声望,可用“万家生佛”一言以蔽之。
均徭役是王之垣一以贯之的政见。
昨日方一上任顺天府,便公然宣称自己“志在抑辇毂通侯、阉尹贵戚、名豪,而还赤县元元之民于起色。”——志在抑制贵人,让百姓休养生息。
在度田清户的关口上任这种人物,自然是让属官们两极分化。
府丞郭廷梧,连夜跑的关系,今日一早调到太常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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